“公子知道我去南风馆是为了见谁吗?”
慕星辰有些不解,“不是为了见你丈夫?”
“哪里是他呢,我想见的是他身边那个男子。”
有时候就是那般有趣,有些话在亲近之人面前开不了口,却能轻易说给陌生人听。
“那男子是被我丈夫送进馆里的,在我怀胎三个月时,我撞见他们有私,又惊又怒,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他就已经被送到馆里。”
“我丈夫家三代单传,家道比起先前有衰落之像,我家又正好是城里还算不错的门户。媒婆踏破了我家门槛,将他说的天花乱坠,便将我这婚事定了。”
“他想借我家之力振兴家业,又惦着我肚里的孩儿。见我晕了过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男子送进馆里。我知道,他是想用这来向我表决心,为了安抚我。”
“可公子不觉得有趣吗?”女子问道,“所有人都说,一个好好的清白人因为我被送进了那种地方。可我实在想不通,怎么人人都说这孽是我做的,我桩桩件件想了半天,分明我什么都没做。我不过是如寻常人一般,嫁了人,生了子,那孽怎么就成了我的?”
“我生下一儿一女后,他便又捡了从前的关系,成了那男子的常客。我如今去这一遭,也不过是想仔细看看那男子,看看我做的孽又是什么样子。”
“可我今日听他说我善妒,容不下区区一个小倌,我忽然觉得我跟那男子真可怜,竟然会被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蒙蔽。原来那男子在他眼里,竟然也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倌。”
“说来也不怕公子笑话,那男子对我丈夫有情,我是看的出来的。他嫉恨我,我也看得出。我还知道,他嫉恨我是因为我生了孩子。因为我那丈夫说,他娶我是因为我能生孩子。”
“我从前以为,只有女子才会在情爱中犯傻。可见了那男子以后,我才发现,犯傻的人是不分男女的。”
女子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旁人,“若是真的爱他,怎么会因他是男子不能生就不娶?若是真的爱他,怎么会把他送进那种地方?若是真的爱他,怎么只肯做他的常客,不肯为他赎身?”
“公子你说,既是不爱,当初又为何要招惹?”
听到这里,慕星辰终是察觉到不对了,他皱着眉头,“你说这些,又是想告诉我什么?”
女子抬眸看他,“不过是为了公子日后可能心仪的女子说好话以后,想再帮公子现今或许心仪的男子也说几句好话。”
几缕日光从云层里透出来,落下光辉到女子身上,“我没那个能力,也没大度到去救那个男子从良。无论他是不是自愿,他也确实在我孕时跟我丈夫厮混在一处。虽然如今我只恨不得我丈夫能去死,看他便作呕,可那时我心中痛楚,却也不是假的。”
“可我也清楚,那些人并没有说错,那男子原是个好好的清白人却落到了那种地方,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呢。我也只是在想,公子身边或许有心仪的男子。若是有的话,希望我今日多嘴几句,能让他不被如此糟践罢了……”
待到女子远去时,天色放晴,艳阳落了一整个城镇。
慕星辰目送她远去以后,又去了一趟南风馆。
他本就是来寻找男子有没有清白的答案,如今女子既告诉他了,便算是帮了他的忙。
正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被帮了,自然是要还的。慕星辰思忖一番,往女子丈夫身上下了个小小的禁制。
若他再报复侮辱女子一句,便会当场暴毙。
待慕星辰将这些小小的俗事处理完后,他心中也改变了对赵寒光的看法。
他原想将赵寒光丢了,听了女子一番话后却想,他跟赵寒光有过夫妻之实,那日后便是喜欢女子也要和盘托出。他若说了,怕是再喜欢也是难成。
左右现如今他没有心仪之人,又确实与赵寒光有了一段。既是如此,倒不如先把赵寒光留在身边,慢慢培养成与之携手一生的人。若是用尽气力也不成,到时候再另作打算也未尝不可。
再后来,慕星辰思绪转回。他生怕自己糟践赵寒光,变成跟那女子丈夫一样的货色,硬生生转变了原先被宠到无法无天的角色,开始想着法的宠赵寒光。
宠着宠着,便从虚情变成真心,最后落了个凄惨下场的反倒是他自己。
说来说去,既是命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慕星辰觉得再回忆也是无趣,“你是我夫人,我护你便可劝自己是理所应当,我也只不过是在尽身为男子的责任。可若是你上我,赵寒光,那我所作所为就是在犯贱。虽说我也确实在犯贱,但两相比较之下,你当夫人总比我当夫人要好得多。”
赵寒光从未听慕星辰跟他说这么多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慕星辰说,“赵寒光,你跟在我身边无非是觉得我仍旧喜欢你,心悦你。我可以告诉你,哪怕过了二十年,哪怕我满盘皆输,我也确实喜欢你。”
赵寒光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慕星辰又说,“可我不会再犯贱了,若是你还想让我待你好,你大可以多等几年,等到我死的那天。”
慕星辰唇角微勾,“我活着的时候不允许自己犯贱,将死之时,说不定能说几句好听的哄你,只怕到时,你未必听得到……”
赵寒光霎时露出一抹痛色,哑声道,“我听到了……”
慕星辰正觉古怪,刚要问什么,就看见许真棠那边出了乱子。他也不再细问,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