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或许是一件改变了他命途的事,又或许还跟他日后的容貌有关。
人的容貌乃是父母所生,从小到大的长相可能不尽相同,却不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况且,他如今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人长相已差不多成形,再如何变化也不可能完全脱离原先的影子。少数面相大变的,十之八九都遇上了人生剧变。
便是如此,若真是细究起来,这些面相大变者也依旧会留下细微之处的印记。只是常人感觉不够敏锐亦不曾受到训练,才会觉得仅凭肉眼难以分辨。
他的九思哥哥却很显然并非常人。
沈星河依然记得,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顾九思看他的眼神。
不是在看长相熟悉的故人,而是借着故人在看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他诧异于顾九思身后失色的天地,亦被那眼神所惑,于是放任他跟在他身边。后来又因为那眼神无数次的想,他的九思哥哥究竟在看谁。
说来可笑,却也在那无数次里,沈星河头一回体会到了嫉恨。
不是嫉妒那种轻飘飘的感情,而是憎恨。他嫉妒那个让顾九思想念的人,更恨拥有那张脸的人。
哪怕,他知道那个人是他自己。
一个跟他长相不同,经历不同,与他的九思哥哥爱恨纠葛,让他的九思哥哥心心念念,说出爱慕他这句话的人。
长大后的他吗?真幸运。
其实沈星河想过很多东西,顾九思是如何来的?他们所处的又是何处?
是顾九思回到了过去,到达了他所在的现在?还是从来没有所谓的回到过去,现在并不是现在,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有蝶梦庄周,有庄周梦蝶,不知庄周,不知蝶也,亦不知谁是梦中人。
在这万般疑问与猜想中,沈星河曾因一人生出千万的思绪,平静之下皆是不息暗火,五蕴炽盛,困不得出。后来,又被同一人抚平。
他看到了他闭着的眼睛,触到了他的心跳,也在那悠长的心跳声中,听到了他自己的心。
那颗心满是无法言说的独占欲,从内到外写满了不愿与不甘。不愿出现在顾九思面前的不是他,不甘占据顾九思双眼的不是他。
甚至,少时的自己不行,长大的自己也不行。
所以,便是他仍有很多不解,也终是明白一件事,不会有旁人,不存在另一个自己。
不管事情真相是什么,顾九思又是如何来的,从一开始,会出现在顾九思眼前的,触到他心跳的,便注定不会有旁人。
因为,他是沈星河。
顾九思从筹备祭祀的宫人身上收回目光,恰好瞧见沈星河嘴角隐去的笑意。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打量四周一圈也没看到什么有趣的,便生了兴致问道,“瞧见什么了,这么开心?”
顾九思问的随意,回答的人似乎也很随意,“瞧见哥哥。”
而后,却又看着顾九思的眼睛,认真重复了一遍,“瞧见哥哥,所以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