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外跌入院子,不见慌乱,只笑意盈盈同他打起招呼,说要替他算卦;她迢迢奔赴,揣着珍奇的仙草,赶到命悬一线的他的面前,说,她替他改命;她在水下,握住他的手,睁着那双漂亮又明朗的眼睛,用柔软唇瓣贴上他。与她相关的全部记忆都是那么鲜明而清晰,甚至无需他去费力回想,就那样自然地映在他的脑海里。眼前的烛火晦暗不明,快要燃尽了去。他重新点了一支,火苗儿便继续跳动着,如同他跳动的心。他想要见她。结论一经得出便已尘埃落定。对,他想要见她,想要心中有她,眼前是她。这样的认知让他不过恍惚了一瞬,就化作他眉眼之间的柔柔笑意。他其实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是陌生。但那又如何?一扇窗将冬夜的寒意阻挡在外。周云辜走至窗前,伸手想要推开窗去将月色迎进屋内,却听见院内似有轻声交谈的人语声。其中一道声音柔软清糯,尾音像一把小勾子,带点儿甜。他听不清那道声音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他只微顿,随即推开了窗。……折腾了一整个白日,又是玩雪又是煮火锅,下午还央求着周云辜同她一道温了些酒二人对着饮了,杳杳精神仍旧很好。冬日里的人间是真冷呀,纵使杳杳神仙之躯,并不怕寒凉,却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凛冬气息,夹杂在风中,又挂在衣衫上。但冬日里的人间也真暖和呀——屋内燃起热乎乎的暖炉,温酒下肚更是妥帖到心底,就连姑娘家偏爱的衣衫也是鲜艳色泽,带着所谓的“年味儿”,就将寒冷尽数驱赶了。杳杳对着烛火发了片刻的呆,就颇有些百无聊赖。万千年的漫长岁月她都度过了,又何曾这样耐不住性子过?这让她反应过来之后,有些许的怔然。就好像有人一直陪着自己,而熟悉了那份妥帖又温柔的陪伴后,便再也难以忍受孤单。杳杳难得失笑,笑自己变得敏感多思。屋门被人轻轻叩响三声,两轻一重,干脆利落。杳杳顿时亮了眼睛。她立时起了身,连坐久了有些皱掉的裙摆都懒得去理会,只一心想要开门,去见到门外的来人。她将门打开,眼中却在看见来人时,浮现了一丝真情实感的讶异和疑惑神情。屋外是墨染的夜色,被一缕月光点缀,铺洒在满院的落雪上,像是深黑的画卷上点染了半边白。而来人一头飞扬的红发,如同烈烈燃烧的炽焰,一张脸上五官却没什么干劲似地耷拉着,就是一副懒洋洋的脸色。杳杳微讶地张了张嘴。“怎么是你啊?”玄炽摸了摸鼻子。“有事找你。”杳杳狐疑地瞧了他一眼。玄炽无视她的怀疑目光,望了一眼屋内。“天寒地冻的,不请我进屋里说?”“少来,你我都不怕冷。”杳杳翻了个白眼儿,又指了指午时用来吃火锅的院内桌椅,“去那边坐下说吧。”两人随意落了座。杳杳有些好奇,率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司命告诉我的。”杳杳就了然了。司命嘛,借着职务之便查阅下人间的情况最是容易不过了,知道自己的所在也不奇怪。“找我有什么事呀?”玄炽顿了顿,面上神色有些微苦恼,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杳杳也不催促,只将好奇目光投向他。她同玄炽交情也不算浅了,知道对方最是个惫懒的性子,至少自己认识他这么久了,还从未见他为了什么事情而着急找谁。玄炽呼了一口气,开口道:“也不是我要找你,是司命找你,说是有要紧事儿。”未等到杳杳答话,他就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别问我是啥要紧事,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叫你快点回神仙界一趟。”杳杳将他话里意思在脑海里捋了一遍,面上狐疑神色更甚。她慢悠悠问他:“司命找我有事啊?”玄炽点了点头,原本放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了一些,杳杳便觉得他有些心虚,提快了语速,将一连串的问句丢到他面前。“他找我有事儿,他不下来?竟然劳动你来请我。给了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请得动你啊?不要,我不回去,他这么兴师动众的,自己又不敢来找我,肯定没啥好事儿。”她说得义愤填膺又摇头晃脑,却还记着此时天色晚了,屋内许是有人在休息,因而并未大声,反而轻声细语的。玄炽便觉得,她去了人间这短短时日里,性子竟是起了不少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