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来。此番事情也已经了了,没有再在乾陵山呆下去的必要,杳杳便准备离开。她起了身,正要同薛五道别,却被薛五喊住了。“且慢,杳杳姑娘。”杳杳回过头,就见薛五似乎在喊完她之后就有些犹疑。她看着欲言又止的薛五,偏了偏头:“还有什么事儿吗?”她的目光清澈,好似一眼就能望到底,却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就像是话本与传说中,无欲无求的仙。薛五却想起他在山下质问她时,提到周云辜那一茬时,她隐忍而异样的神色,直觉觉得她并不是那般无欲无求,她也是有所求的。他缓了缓,不再犹疑,还是决定将自己所猜想到的事情告知于对方。杳杳便又驻足,同他谈话了一盏茶有余。她离开乾陵山时,薛五相送。杳杳看着凡间的故人,抿唇笑了笑,对他送上祝福:“你定然会心想事成,得偿所愿。”……杳杳从乾陵山出来,未曾拈诀瞬身而行,而是缓缓一路走下了山。此行重新取回了她的迷梦镜,也打探到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不虚得她跑这一趟。只是她想起薛五在她临行前那一番欲言又止,和她问起后对方下定决心从而告诉她的事情,心绪难免有些无法平静。薛五告诉她一件事情,虽然有一半都源自于他的猜测。他说,他当时其实格外关注在意周云辜这人,主要是觉得对方优秀又瞩目,有些嫉妒之心在里面,他一直想同他争个高下。他一直觉得周师兄此人十分早慧,甚至有些深沉了,就好似心里埋藏着什么秘密;而他曾经偷听过师尊元德道人同周云辜的谈话,元德道人也曾说过他道心不明不净,受往事牵绊,执念太过。再结合方才杳杳同他解惑时所透露出来的讯息,他很难不升起什么别的猜测。他们修道之人是信奉转世轮回的,要他看,这周师兄倒像是带着什么前世的记忆,好似背负着深重的寄托一般。薛五最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今日这一番额外的话语,总归是我多管闲事了。杳杳姑娘……额,神女也别过于在意,只是我实在是不吐不快。”杳杳却觉得他这一番猜测对她而言如醍醐灌顶。她回想起周云辜对自己莫名的亲近,以及见到她之后倏然转变的态度,还有他偶尔对着她所露出的、如同前世一般的温柔神色——她再单纯只是顾杳杳一介凡人,没有前世记忆的时候,偶尔还因他这些莫名的情态感到困惑,觉得看不懂他所想。如今被薛五这一番猜测所点拨,再细想来,事情竟很有可能就是如此。杳杳闭了闭眼睛。对于这一场莫名陷入的情劫,她其实有点儿迷茫懵懂。就好像她经历过的那些感情由凡人的两世来沉淀,让她像是走在空蒙的白雾里一样,摸不着边际。她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时也曾宽慰着自己,冗长的过去与未来里,多一个他或是少一个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但当她再去仔细想起周云辜那个人的时候,所有原本平静而无所求的心绪都随之剧烈涌动,如同烈火烹油,又如同春风拂过,悸动也好难过也罢,都又变得鲜活了。这是否就是人们为之心动为之付出又为之发狂的所谓情爱?杳杳这样想着。她后知后觉自己动了心入了情劫,还是觉得这一切很飘渺,有些迷茫与无措,像是一只手将她的心微微用力去握,明明是让人有些惧怕的提心吊胆,却又好像藏着未知的喜意,叫人觉得这件事儿也不赖。月牙儿渐渐沉了,破晓的光撕开天幕,洒落一点儿下来,人间迎来了新的一日。杳杳走过还未完全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乾山镇,路过无数凡人沉睡的梦,就好像路过他的世界,便也算是路过了他的梦。她再看了一眼乾陵山。这片她同他一起呆过的地方,也是他度过了小半生的地方。只可惜他这一世依旧没有获得一个完满的梦,带着遗憾再次入了天道的轮回,等待开启新的命运。杳杳缓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她的目色中一片清明,带着坚定。她得回去再找一趟司命。……轮回台。司年轮望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杳杳,先是一个激灵,待惊慌平复,便是十分的无奈。都怪这小祖宗,为了周云辜的事儿,总来烦扰他,都给他心里造成阴影了。此时余辞不在,万一对方要他好看,也没个人劝架。故司年轮无奈归无奈——毕竟这一桩事情他也再帮不了她,她同一个“凡人”也是不会有结果的,至少还有几百年的时间都不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