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居然已经是十年前了。
十年后的沢田纲吉等人暂且不论,山本武却已经成长为合格的大人。二十四岁,同龄人还在为工作发愁,山本武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调动人手去围剿敌人的基地,持剑杀死想要取走她性命的敌人,甚至游刃有余地为她披上外套,帮她把血液挡开。
“小心,”他的嘱咐不像纯粹的关怀而仿佛对着易碎的秋天呢喃。
好像两方位置对调、她不再是庇护者,而被保护了一样。
国中时期山本武的身高就已经超出了日本男人的平均线,步入青年之后,他还在往上长,自此彭格列雨守明明是东亚人,身高比之正统的欧美人却也不遑多让。稻川秋披着他穿正好的外套,衣摆居然快垂到膝盖弯。
她等他吩咐下属,有些无聊地把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翻找,然后从里面翻出来两根烟。
……不是烟。
她有些愣地发现,是磨牙棒。很细长的品种,不像是机器生产的商品,而是人工手作。很像沢田奈奈的手笔:她多次调整之后试出了稻川秋最喜欢的长度比例,这是她和稻川秋和沢田纲吉之间的不传之秘。
稻川秋可没有客气的概念,当即理直气壮拆开包装,把它叼到了嘴里舔舔。味道很熟悉……所以果然是沢田奈奈做的吧。
“是奈奈阿姨做的。她养成了习惯,现在还会定期做然后寄来意大利。这是我上次出任务前顺手拿的。”
山本武终于挥散下属,走了过来,看到她嘴里叼着的东西时解释。
“……居然养成了习惯吗。”
稻川秋垂着眼叼着磨牙棒,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
据她所知,在她之前,在她之后,都不应该会有人喜欢磨牙棒到这种地步才对。
一大片阴影落在她眼前,接着靠近,像啃食月亮的天
狗逐渐将她整个人笼住。
“嗯。这个习惯,已经养成十年了。”
青年的声音很轻,好像重一点就会打碎水里的月亮。他自认是那只笨拙的猴子。
稻川秋道:“这种习惯,养成了有什么用呢。除了我自己,我根本想不到别人喜欢上它的理由。”
“你就是理由。”
她的肩膀突然被抓住了,青年俯下身,嗅她身上的气息,与她躲避的眼睛对视:“你是真的吗?小秋?”
稻川秋道:“什么真的,什么假的。”
她逃不掉,只好和他对视。而一和他对视上,她垂着头时眼里的思绪就消失无踪了。没有人能从她眼中找到她真实的心迹,然而每个人都能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心。
山本武的嘴角慢慢翘起来,这却是一个苦笑。他看到她铅灰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得狡猾,金色符文的耳坠熠熠生辉,他终于确认这不是幻觉,说:“是你,对不对?”
“你一定还没死,你是异世界的旅人,你不过是回到了从前的世界,又或者你一直躲在某个角落中,偏偏不出来,看着我们为你慌乱十年。”
他喃喃道:“……你好狠心。”
从他脸上看不出多少难过,因为已经过去这么久。然而痛苦还是留下了痕迹,他忽然松开手,接着猛然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的力气太大了,完全不顾忌她是否难受,简直像某种惩罚。他把头埋在她的脖颈,稻川秋觉得自己肩膀上正在下一场迟来的雨,温热又痛苦。
——纵使已经和你分别很多年,思念也没有丝毫变淡,我将它们仔细地织进我的心脏,此后我血管的每一次脉动,都有着你存在的痕迹。
情绪粒子从青年身上跳出来,沉甸甸地往地面淌。世界上最重的雨在稻川秋面前汇聚,形成的果实好像被雨水打了千百遍,嗅起来是时间和痛苦的混合体。
她迟疑了一下。
很通人性地抬起手,想要安慰地拍拍青年的后背——顺便提醒她确实要被抱得喘不上气了。
但还没等她的手指触上青年温热的隔着单薄布料的脊背。
“——嘭咚!”
雾气不合时宜地涌出来,抱着她的青年体型在白茫茫中瞬间小了几个号,被她抱了个空,凭空出现的少年倒是愣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手,但看清她的脸之后,大笑着重新抱了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秋!你也穿越到十年后了吗!”
稻川秋:“……”十年前的山本武简直是傻秋田犬。
“你先放开我,”她闷闷地说。
少年却警觉起来,抓着她不放:“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