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天空中的竖瞳猛然收缩，一道金色律令自瞳中射下，直劈笛音源头。女子瞬间被击飞数丈，重重摔在石碑旁，短笛脱手，蓝光几近熄灭。
但她没有松口。
哪怕牙关咬破，鲜血直流，她依旧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再次将笛子凑近唇边。
而这一次，笛音不再是孤单的呼唤。
东方山巅，铜镜再度反射出光芒；南岭猿群齐声长啸，声波形成古老阵图；北境雪峰间，千万风铃同时作响，编织成护盾般的音墙；西陲荒原上，一头白狼仰天长嗥，爪下浮现焦木图腾……
九处遗迹，全部响应！
不仅如此，远在千里之外的小村客栈里，一名少年猛然惊醒，手中茶杯落地碎裂，他喃喃道：“我梦见一个独臂的人……他说，门后面有人在等我们。”
与此同时，东海孤岛上的渔夫抬头望天，看见海面倒影中竟站着一个背刀少年，嘴唇开合，似在诉说一段无人听过的往事。
更多的人，在梦中、在耳畔、在心头，听见了那支笛子的声音。
他们的记忆并未亲历，却如烙印般深刻??仿佛他们也曾站在雷泽祭坛之上，见证过第十门的升起与沉沦。
“看到了吗？”老者仰望着漫天共鸣之光，眼中泛起泪花，“意志可以传递，记忆能够重生。你不是钥匙，你是火种。而这世界，已有千百人愿意为你点燃自己。”
天空中的竖瞳剧烈震颤，最终发出一声类似玻璃碎裂的尖鸣，轰然崩解。灰雾退散，晨光重新洒落，冻结的空气开始流动，雪花继续飘落。
执律者的首次裁决，失败了。
陈无咎瘫倒在地，气息微弱，却笑了。他看着女子挣扎着爬回身边，将断笛轻轻放进他掌心。
“你说得对。”她低声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推开那扇门。但至少，我们可以让更多人知道门的存在。”
“嗯。”他点头，指尖轻轻抚过笛身，“接下来，轮到我去唤醒别人了。”
老者走到他身旁，蹲下身子，将焦木拐杖递过去：“拿着吧。它是‘守忆者’的信物，能帮你避开一些隐匿的陷阱。我也该走了??封印虽破，但仍有残余的秩序锁链需要清理。若有一天你听到西陲传来雷声，那就是我在为你开路。”
陈无咎接过拐杖，郑重颔首。
秃毛鸡叹了口气，扑棱着翅膀跳上他肩头：“行吧，算我倒霉，跟了个快死的疯子。不过既然你非要当个流浪说书人，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走一趟。反正我也懒得换主人了。”
风雪之中，三人一鸟，缓缓离开祭坛。
身后，石碑静静矗立，积雪覆盖其上，又很快被风吹去，露出那行小字：
**“门已闭，路长存。”**
旅途漫长。
陈无咎的身体每况愈下，失去龙核后，他连最基本的御寒能力都不复存在。每逢寒夜，女子便以笛音引动体内残存的寒霜之力，为他保暖；秃毛鸡则用翅膀裹住他残缺的右臂，笨拙地充当暖炉；老者的拐杖内置微型阵法，可短暂激发灵气回路，延缓生机流逝。
他们走过废弃的城池，穿过荒芜的战场，踏过埋葬万千英魂的乱葬岗。每到一处，陈无咎便会坐在雪地中，用沙哑的声音讲述雷泽废都的故事??关于米青萝如何以血绘阵，烬躯如何燃魂传讯，猴子如何断尾逃生，李七玄如何分裂自我穿越时间，以及他自己，如何拒绝成为新的枷锁。
起初无人相信。
有人说他是疯子，有人说他是妖言惑众，更有源庭暗桩试图刺杀他。但每当他吹响那支短笛，总会有人突然流泪，仿佛记起了什么；也总会有孩童跑来问他：“哥哥，你说的第十门，真的存在吗？”
他从不正面回答，只说：“当你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为何如此，当你不甘心接受所谓的‘注定’，当你想要问一句‘为什么不能改变’的时候??你就已经离那扇门不远了。”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随他的足迹。
有人记录他的言语，编成《无咎录》；有人模仿他的双刀样式，打造属于自己的武器；还有人在家中供奉一枚仿制的青铜齿轮，每逢月圆之夜点燃烛火，默念一句：“我愿追问真相。”
这些行为本无威胁，但在源庭眼中，却是燎原之火的星点。
于是清道夫再度出动。
这一次不再是寻常杀手，而是由三位“律使”率领的“净言军”??专司清除思想污染的执法者，手持“缄默刃”，可斩断言语传播，封禁记忆传承。他们所到之处，书籍焚毁，口述者失声，甚至连壁画都会莫名褪色。
然而，他们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无论杀死多少传述者，无论烧毁多少文字，那个故事依然在流传。
因为它不再依赖单一载体。
一个农夫讲给儿子听，儿子长大后讲给村民听；一名囚犯在牢中低语，狱卒无意间记下；一位盲眼琴师将故事谱成曲，在酒馆弹唱……故事像雪，看似柔软，却能填满每一道缝隙。
更可怕的是，某些听过故事的人，竟开始觉醒奇异的能力??有人能在梦中看到雷泽祭坛，有人触摸石碑时手掌浮现铭文，还有人发现自己竟能短暂抵抗“因果冻结”的影响。
源庭终于意识到：陈无咎虽无力量，但他点燃的是一种“集体意志”。这种意志无法用武力剿灭，因为它生于质疑，长于不甘，盛于共鸣。
为此，他们决定启用最后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