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个声音，从不同的角落升起，汇聚成无形的浪潮，直扑地宫深处。
金瞳怒吼，释放出最后一道洗律光波。可那光芒触及青芒时，竟如冰雪遇阳，瞬间瓦解。
“不可能！”它嘶吼，“你们不过是蝼蚁！”
“蝼蚁？”老妪冷笑，“可亿万蝼蚁，能啃穿山岳。我们不是要推翻什么，我们只是??不再沉默。”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座地宫崩塌。残垣断壁间，新生的忆草破土而出，叶片上浮现新句：
**“你不说，历史就会说谎。”**
***
与此同时，雷泽废都的青铜阶梯再次发光。
第九阶上，少年已不知何时醒来，正低头凝视自己掌心。那里浮现出一枚极小的齿轮印记，微微发烫。他抬头望向记忆之门，发现门缝比以往宽了些许，仿佛有人在里面轻轻推了一把。
秃毛鸡飞回来，嘴里还叼着半块供饼，落地就骂：“哎哟累死老子了！跑了八百里就为躲那个管供品的老头儿……咦？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守阶吗？”
少年没理它，只问：“刚才的地动，你也感觉到了？”
“废话！”秃毛鸡蹦?两下，“连我屁股底下的断笛都震起来了！这可不是小事，整片大陆的记忆网络都在共振，说明……说明又有人打通了心障！”
少年点头：“不止一个。是很多个。”
他闭眼感应，果然，在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青光闪现。那是新的讲述者觉醒的标志，也是旧秩序最后的哀鸣。
“看来，”他轻声道，“他们不肯罢休。”
“谁？”秃毛鸡歪头。
“那些害怕真相的人。”少年睁开眼，目光如刃，“归零之核虽毁，但它的影子还在。只要还有人相信‘服从才是美德’，就会有人想重建它。”
秃毛鸡沉默片刻，忽然展翅飞上石像肩头，爪子里的供饼也不吃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坐这儿等下一个娃上来哭爹喊娘？”
少年摇头：“我要下去。”
“啥？”秃毛鸡瞪眼，“下去？你疯啦？你是登顶之人，是象征！是精神领袖！你下去干啥？跟泥腿子一起种地啊？”
“正因为我是登顶之人，才必须下去。”少年站起身，拍去衣上积雪，“门之所以存在，不是为了让人膜拜，而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走进去。如果我留在这里，就成了新的神像??而这，正是他们最想要的。”
他说完，转身便走。
一级、两级、三级……他曾一步一痛地爬上来的阶梯，如今走得平静而坚决。每踏下一阶，身上的光芒便淡一分，直到完全融入尘世。
秃毛鸡愣在原地，良久才啐了一口：“傻小子……你以为下去就能逃开命运？告诉你，真正的试炼，从来不在山上，而在人间。”
但它还是扇动翅膀，追了上去。
***
三个月后，东海渔村。
一场瘟疫悄然蔓延，村民称其为“忘症”??患者会逐渐失去记忆，先是忘了昨日吃了什么，再是忘了亲人的名字，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恐慌四起，有人说这是天罚，有人说这是邪祟作乱，更有官差赶来宣布：禁止议论此事，违者以“动摇民心”论罪。
就在全村陷入绝望之际，一名独臂青年踏浪而来。
他穿着粗布麻衣，背着一支竹笛，脸上有疤，眼神却清明如晨露。他在村口老槐树下坐下，取出笛子，轻轻吹奏。
起初无人理会，甚至有人驱赶他。但他不恼，一遍又一遍地吹，直到有个小女孩听得入迷，跑过来问：“哥哥，你吹的是什么？”
他笑了：“是一个关于勇敢的故事。”
女孩坐在他身边，听他讲陈无咎如何拒绝谎言，米青萝如何以血画符，猴子如何断尾求生，烬躯如何燃魂护火……她越听越入神，不知不觉，眼中浮起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