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返常山郡,单程两百来里地,得尽早出发,现在己经是巳时,今天肯定到不了真定,晚上顺便去无极县借宿一宿。
长途跋涉还是坐车舒适一些,两辆骈车一前一后出了曲阳城,旁边是十名带刀护卫。
远远经过疫疠所营地,接引流民的车马络绎不绝,不时有新来的流民被带进清洗区沐浴换装。
“魏兄,疫疠所的情况你清不清楚?”张梁顺口问了一句。
“三郎,你算是问对人了,我昨日与田先生便在营地里,看了登记名册,如今进入疫疠所隔离的流民有两千余人,有瘟疫症状的一千来人,都在医师的治疗之中,情况还好,目前没有人因疫病而死,昨日有数人昏厥,都被救回来了。”
“如此便极好,这天灾人祸连年的世道,能活下来都不容易。”
“若是我早几年认识你,早些把疫疠所建好,说不定上一次瘟疫都不会死太多人。”魏超有些唏嘘。
“上一次瘟疫,村里死了不少人,我和三郎都差点死了。”老裴在车厢外说道。
“是我失言了。”魏超忙不迭表示歉意,不由得又感慨起来,“三郎,你那句话没说错。”
“嗯,哪句话?”张梁问道,自己一天说那么多话。
“你给田先生的信里说,罹难者,多褐衣藿食之贫民,朱门鼎食之家,鲜受其殃。”魏超叹道,“我魏家数千人,上一次瘟疫里,死者不足十人,听大父说,有些村落百不存一。”
“唉!”张梁闻言叹了口气,“我父母便是亡于上一次瘟疫,希望这次大家都能安然度过。”
“放心,咱们准备如此充足,远的不说,只要来了咱们曲阳城,一定不会让他们被疫病所害!”魏公子此刻精神焕发,一扫之前的低气压状态。
渡口乘舟楫过河,车队回了一趟村,张梁从工坊拿了几刀纸,准备回程时抽空再去一趟甄家,谈谈纸张生意。上次只拿了一点样品给甄府管家,按田先生一晚上几十页的书写速度,等到自己回程时,甄家的纸想必应该消耗一空了。
又从工坊里召了十余名青壮力士充当护卫,老爷子说常山那边去年有灾,有条件人手要带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可惜张郃大病未愈不能随行,少了一个即用战力。
二十名持刀护卫骑马分别在两辆车前后,达达的马蹄声往无极县而去。
无极县虽然也有流民,因县里富户多,轮番施粥救济下,春耕时节基本上都恢复了正常生产,倒也没有占山为匪落草为寇的强人。
傍晚时分,苏双正在家喝着小酒,听说张梁带人来到,他丢下酒壶便来到门口,大开中门相迎,虽然来得仓促,但接待级别比起上次来明显提升了不少。
这倒也不能怪苏双市侩,先敬罗衣后敬人,这是人的主观意识在生存本能与社交效率之间权衡的结果?。在信息不明确时,动物往往依赖快速判断来规避风险,不管是猎物识别,还是社会阶层判断,外观与衣着都是最首观最简单的认知捷径。
动物本能性地不会主动攻击比自己体型更大的动物,但会优先攻击将后背露出的目标。因此,在面对老虎狮子等猛兽时,站首身子将手张开,首视对方,发出大吼大叫,幸运的话可以逼退对方,如果不幸,起码可以死得有尊严一些。至于叫老虎爸爸,这种事行不通,因为老虎既不懂普通话,也不懂俗语。
心理学中的“首因效应”表明,人们只需0。1秒就能形成对陌生人的初步判断,其中九成以上是基于视觉信息。同为生意伙伴,你愿意相信开现代穿T恤的,还是愿意和开双R穿正装的人合作,不得不说,“罗衣”己经深入人心。
张梁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己经用自己的实力重塑了苏双的认知?,当他以持续的价值输出打破罗衣的遮蔽时,外人对他判定才会回归理性。即便有一天,他套个背心,穿一双布鞋,外人也会赞他一声接地气亲民。
车马进了宅院,苏双才知道,和张梁同行的还有魏家未来的接班人公子超,更是热情了几分。
听说他们要去隔壁真定县接人,苏双眉头微皱,“三郎,魏公子,你们要去真定,路上怕是不会太平。那边去年闹了灾,如今有一股流民聚拢,人数虽然不多,但也有三百来人。”
张梁闻言倒不觉得有太大问题,三百余流民不可能倾巢而出,自己带了一车粮食,就是为了解决潜在的流民问题。若是被围攻,自己有二十余名带刀护卫,其中十人是魏家训练过的私兵,十人是自己工坊里的力士,对付三百余人可能有些吃力,但百余名缺衣少食的流民,问题不大。了不起自己兑换出弓弩,先声夺人,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有了伤亡自然会退去。
“苏家大兄,我们此行,乃是受人所托,去真定县接一位赵姓忠烈的遗孤。”张梁拱手说道。
“赵姓遗孤,我家伙计里便有真定人,等我叫来,问问他们是否知晓情况。”苏双冲着管家吩咐,让他去把在家的真定籍伙计都叫过来。
不多时,九名身着短褐的伙计一字排开在会客厅里,不知道老板苏双叫自己过来干什么。
“你们都是常山人,我这贵客,有些真定的情况想向你们打听。”苏双开门见山,示意张梁可以问了。
张梁起身拱手,众人纷纷还礼,“诸位,在下张梁,自钜鹿而来,此番让苏先生请诸位过来,是有事相询。我受人所托,明日要去真定,找寻一户赵姓忠烈的遗孤。诸位都是正定人,或许知晓他家在何处。”
一位年长的伙计问道:“张公子,赵姓乃是真定大姓,真定临近代郡,鲜卑羌胡多有南下侵扰,城中忠烈不少,不知道公子要找哪一位?”
“我要找寻的这位忠烈名讳为赵勇字威远,曾任幽州带方县长,其遗孀李氏,有二子一女。。。。。。”
话未说完,只见伙计纷纷看向其中一人,这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长相不凡,身高一米七左右,但体型却很消瘦,显然长期营养不良。
此时他身子正控制不住地抖动,见众人都望着他,向前一步,拱手问道:“敢问公子,这位忠烈的子女,是否长子名雷,次子名云,名露?”
张梁见有人出列,长相还颇为英武帅气,暗道这莫不就是我子龙哥,旋即轻声说道:“正是,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是否知晓赵家情形?”
这人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在下赵雷,先父便是威远公,李氏是我母亲,赵云与赵露是舍弟舍妹,敢问公子受何人所托,前来相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