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仅那医师愣住了,连旁边几位正在收拾药箱的医师也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向张梁。
为首的孙医师年约五旬,在当地颇有名望,他迟疑了一下,拱手道:“张公子,老朽行医数十载,从未听闻缝合皮肉之法。这创口敞开,敷以生肌敛疮之药,乃是古法。若如你所说,以针线缝合,岂非……岂非更伤肌理?且此物非丝即麻,留在体内,怕会引邪入内,反倒害了性命。”
其他医师也纷纷点头,脸上写满了不解和疑虑。
张梁心中了然,缝合术在此刻确实少见。他查看了一眼系统,确认了基础消毒和缝合理念的可行性。他神色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孙先生,古法自有其理。然创口敞露,污秽易侵入其中,敷药虽可以暂缓,但终究不及闭合创口以隔绝外邪。”
“譬如你我所穿衣服,若是敞开衣襟,尘土杂物可被风吹入其中,若是我将衣襟扣拢,便只有表层会有浮灰。若我们选用细针,穿之以洁净坚韧之线,”他伸手指了指车上那匹白绢,“用此绢拆出细线,沸煮消毒,将伤口两边皮肉对齐,如同缝衣一般紧密缝合。如此一来,外邪难入,伤口不再流血,愈合更快,疤痕也更小。明日回城去,我还有一物,可以对伤口外部进行消毒,使其更不易溃烂生脓。请先生一试,若有差池,责任在我。”
孙医师看着张梁笃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痛苦呻吟的伤员。他心中虽有万般疑虑,但也不敢断然拒绝主家所言。他犹豫片刻,艰难地点了点头:“公子……此法闻所未闻,老朽惶恐。但公子既有言,老朽……遵命便是。只是我们所带来的,乃是针灸的金针,都没有眼孔。”
“无妨,我车上便有缝衣针,等我去拿来。”张梁返身回车,花了一积分从系统里兑换了一大包不锈钢针,足够孙医师用到汉朝灭亡了。
从中挑选了十几枚细针给孙医师,一名眼力好的学徒从白绢边缘抽出几缕细丝,捻成一股线后穿好针,投入沸水中滚煮片刻取出。孙医师接过缝衣针,深吸一口气,在火苗上燎了燎针尖,走到那伤员身边,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或许缝过衣服,但从来没缝过人,春夜凉风吹过,他额角竟渗出了细汗。
在张梁的注视下,孙医师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翻卷的皮肉边缘,笨拙地将针尖刺入——那伤员伤口处的肌肉猛地一缩,人却依然没有醒过来。
“对,就这样,两边皮缘对齐,针脚细密些。”张梁在一旁低声指导。
孙医师咬着牙,摒除杂念,模仿着缝衣的动作。一针,两针……动作由生涩慢慢变得熟练起来。随着伤口被逐渐拉拢闭合,原本狰狞的裂口变成了一条紧密的线,形如一条细长蜈蚣。
更神奇的是,原本缓慢渗血的地方,竟真的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当最后一针打完结,剪断丝线后,孙医师看着那被缝合好的伤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轻轻按了按缝合处,喃喃道:“竟…竟真的止住了流血?这…这……”
一旁的裴元绍凑过来,啧啧称奇:“嘿,公子这法子新鲜!看着跟补衣裳似的。孙老头儿,你这手艺改天给我缝个香囊得了!”他这一打岔,倒是冲淡了些许紧张凝重的气氛。
孙医师顾不上理会裴元绍的调侃,他抬头看向张梁,眼神复杂,既有震撼,又有困惑,还有一丝敬畏。张梁只是平静地点点头:“有劳孙先生了。此法用于此类皮肉外绽的创口,当有奇效。烦请诸位,再为其他合适的伤者缝合。”
能否活命,除了造化,此刻似乎又多了一线曙光,尽管这曙光来自于一种令人费解、甚至有些骇人的方法。黄龙看着那被“缝”起来的伤口,再看向张梁的背影,眼神中敬畏更深。
张梁平静地点点头:“有劳孙先生了。此法用于刀劈斧砍的伤口,当有奇效。烦请诸位,再为其他伤重者缝合伤处。”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伤口狰狞的降卒,也扫过目露惊疑的黄龙等人。
抗生素此时还没有,超纲了系统无法兑换,明天回去了要好好回忆一下,记得黄埔课堂里是有出过大蒜素,红霉素与青霉素的制作视频的,张梁心中暗自忖度。
黄龙看着那被缝合起来的伤口,再看向张梁稚嫩却挺首的背影,眼神中敬畏更深了几分。
等医师们处理完毕,张梁让黄龙安排人手带他们去山坳里的流民营地歇息,接下来,便是公审之刻,并不方便他们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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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子时正刻,夜黑如墨,无星无月,一只夜枭扑棱着掠过死寂的夜空,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