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暮鼓将起,宵禁在即,张梁便不再挽留赵雷兄妹及夏侯兰等人,将他们送到门外,看着他们结伴离去。
魏府的下人过来接魏超回去,临分别之时,张梁对魏超说道,“魏兄,今日时辰己晚。明日辰时正,我再过魏府来,有要事需与魏公和你相商。”
翌日,巳时初刻。
张梁带着刘复出现在魏府门前,来到曲阳这么多天,刘复还是第一次来拜访魏家。
出示了拜帖,二人被门房恭敬地引入魏府正堂。
“在下真定侯府刘复,见过魏公。”刘复自从被逐出家门之后,逢人便强调一下自己的身份,真心是越缺啥越喊啥。
魏老爷子早己端坐主位,魏超陪侍在侧,见二人进来,皆起身相迎。
寒暄落座,侍女奉上香茗,早上喝的是绿茶,张梁并不是很喜欢,他喝绿茶容易拉肚子,还是比较中意红茶。
张梁也不多绕弯子,开门见山道:“魏公,魏兄,今日冒昧前来,实为工坊之事相商。”
魏老爷子捋须颔首:“三郎但说无妨。工坊为城中各家联合,魏家也有份,工坊之事,亦是魏家之事。”
“多谢魏公。”张梁拱手,“曲阳联合工坊,眼下规模日增,丝工织女两千余人。如今己是三月二十,西月小满,乃是收茧之时,本地所产,恐怕不堪生产之用。”
“时日紧迫,须得尽快动身,前往外地收购蚕茧,方能解今明两年之需。”
魏老爷子目光微凝,“哦?蚕丝短缺竟至于此?张公子打算去何处收购?青州临淄、亢父,皆是丝茧丰饶之地,路途也算通达。”
张梁却摇了摇头,“魏公,临淄、亢父确为产茧大县,丝质上佳。但小子顾虑有二:其一,青州产船,我等日后欲从彼处采购海船,若此时收购蚕茧,会使得齐纨鲁缟减产,恐生枝节,于后续海船之事或有阻碍。其二,其地丝价亦高,成本不菲。”
“那三郎之意是?”魏超忍不住问道。
张梁胸有成竹,道出目的地:“小子欲前往陈留郡!”
“陈留?”魏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倒也不错,陈留亦产蚕茧,但论丝织技艺,远逊于青州、冀州等地,纯属浪费了好蚕茧。”
“陈留与临淄,距我曲阳路途所差不大,路途之上倒并无太大出入。”
“魏公明鉴,正是此理!”张梁微微一笑,“陈留产丝颇多,当地织造技艺恐有不足,导致好茧未能成好丝,丝价自然偏低。”
“对我等而言,反是良机——只需收购其优质蚕茧即可!且陈留与曲阳距离,与青州相仿,若为我等车队换上马蹄铁,备足替换马匹,轻装疾行,不过十来日便可抵达!”
“十来日……倒是可行。”魏老爷子沉吟着计算路程。
张梁接着补充道,提出了自己的诉求,“然有一关键之处,需要魏公从中说和。”
魏老爷子捋捋胡须,“都是为的曲阳公务,三郎你但说无妨。”
“此去千里迢迢,蚕蛾破茧之期只有十数日,若将蚕茧运回曲阳再缫丝,途中蚕蛾孵化,茧丝便废了!”张梁细细理顺,娓娓说来。
“因此,此行需带上工坊内的缫丝熟手,就地寻稳妥之处,于收茧后立刻缫丝!唯有如此,方能保丝质无损。”
魏老爷子闻言点头,“就地缫丝…此策确为必要,否则前功尽弃。”
张梁看向魏老爷子,郑重道:“此事牵涉重大,小子故来请魏公与联合工坊相助。”
“其一,需借调工坊缫丝熟练工匠随行;其二,需联合工坊各股东调配车队,运送丝工与蚕丝往返;其三……”
他顿了顿,语气略显谨慎,“此行携巨资前往他乡收购,又需就地开缫丝场,动静着实不小。”
“陈留虽处中原腹地,相对太平,但离州出郡,沿途难保无流民啸聚、豪强见利起意,或有沿途宵小觊觎。”
“小子斗胆,请县中拨付精锐县兵,与新募的义兵随行护卫,并请州郡在返程途中策应!”
堂内一时安静下来。魏老爷子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背,正在斟酌着这次千里行商的可行性。
收购蚕茧是当务之急,钜鹿并不是蚕茧的主产地,所需八成靠采买。
张梁选择陈留的理由、就地缫丝的必要以及护卫的需求,条理分明,句句在理。
“唔…”魏老爷子缓缓开口,“陈留之选,虽有取巧之嫌,然思虑周全,避实就虚,确为良策。就地缫丝,更是关键所在,非老练工匠不可为。至于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