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卯时,天色己经亮起,张梁三人整装待发。
马匹经过这些天的精心调养,毛色油亮,新钉的蹄铁踏在石板上,哒哒作响。
赵老管事打包了不少干粮与换洗衣物,张梁虽然用不上,也还是一一收进行囊。
正要启程时,赵老却出言询问,“公子此去高密,千里迢迢,不知打算取道何处?”
张梁略一思索,说道,“我准备横穿兖州,经徐州,再自琅琊国北上去高密。”
赵老缓缓摇头,“公子,你们不带护卫,只有三人,轻装简从,若全程走陆路,纵使一人双马,也难免人困马乏。”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一墙之隔的雎水,“不如改道北上东郡,从濮阳换乘舟楫。顺大河而下,人马皆能休整,还可以日夜不休,比骑马只快不慢。等到了乐安国再上岸,走两三日陆路便可抵达高密--如此水陆兼程,方是上策。”
张梁闻言,顿时觉得赵老言之有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若是按照自己的路线,前几天马力还够,越往后越是人困马乏,只怕到了月中不一定能抵达高密;走水路顺流而下,中间人马还能修整几天。
他从善如流,郑重应道:“便依赵老所言,改走濮阳,水陆兼程。”
临行前,他将封甫留下的玉佩交给赵老,再三叮嘱,“赵老,返回曲阳之前,还请赵老持此信物往三服官署找那封甫要人,务必将那两位织工带回曲阳。此二人于我有大用。”
能不能复刻出带字的织锦,就着落在这两名老织工身上了。
赵老收好玉佩,应下之后。三人六骑当即启程,当天下午抵达了冤句县,在城中休息一夜后,第二日傍晚,来到了濮阳德胜渡。
濮水在这里汇入黄河,濮阳坐落于濮水之北,因而得名。周代称为濮阳,秦时设濮阳县,宋代叫做“澶渊”,历朝历代都是水陆要冲,“据中国要枢”,是兵家必争之地。
八百年后,宋与辽国,将在这里签订“澶渊之盟”,虽说是兄弟之盟,实则是丧权辱国。
望着眼前漕运繁忙的渡口,河风拂面,舟楫往来,三人将在此转换行程,开启下一段水路之旅。
趁着天色还早,三人骑着马在濮阳城溜了一圈。
“两位赵兄弟,濮阳乃兵家要地,你们在校场操演多时,今日咱们便以濮阳为例。”张梁扬起马鞭,指着远处的德胜渡,说道,“若是他日需要你们攻取此城,该当如何?”
赵雷跟在张梁身后,落后半个马头,“公子,濮阳南临濮水,北接大河,二水交汇于城东北,唯有城西一带地势平阔。守城者只需扼守渡口,便可集重兵于西面,御敌于外。”
他思索着说道,“若是在下来攻,当选精锐斥候暗伏于城中,伺机刺杀城中主官与守将,令城中守军群龙无首,趁夜夺水门、破城门,里应外合,则濮阳城可破。”
张梁问道,“若是拿下,又当如何守城?”
赵雷道,“若欲守濮阳,当以三策并举。其一,遣轻骑斥候西出五十里,沿官道每十里设哨卡,遇敌时昼则举烟,夜则举火鸣响箭示警。”
他扬鞭指向城西平野,“其二,濮阳城西只有白马一城,敌军必从西而来,依仗我军蹄铁与双马镫之利,轻骑扰其粮道,焚其辎重粮草,沿途用强弩硬弓射伤敌军。”
“其三,加固城防,城头备齐滚木礌石;在西门外增筑瓮城,引濮水至瓮城外壕沟护城,阻滞敌军进攻。濮水与大河上需用铁索横江,两岸筑箭楼互成犄角之势。”
张梁笑道,“水陆相济,攻守兼备。赵云,你怎么看?”
先看看两兄弟的冷兵器战术,自己手上可还是有火药未曾拿出来。
赵云勒住马匹,望向城西方向,缓缓开口,“兵者凶器,当以全城为上。兄长之计虽能破城,只是主官被刺后,恐怕不便城中善后。依我之见,或可以刚柔并济,另辟蹊径。”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与其大动干戈,不如先抚民心。围而不攻,每日小股佯攻,扰敌疲敌;再遣能言善辩之士,密会城中豪强。东郡世族盘根错节,据我所知,程先生便是东郡人,若能许以利害,收买关键之人,必能收得奇效。”
“等到时机成熟,使斥候用祝融之怒焚毁粮草,在城中多处纵火分散守军,数日之后,等城中粮草告罄,再射箭书入城,允许城中百姓撤离。”
“等城中粮草难以为继,再令撤离的百姓在城下对守军招降,有宗亲的血脉牵绊更可动摇军心,不战而屈人之兵。”
“至于守城之策,”赵云马鞭轻点,“敌军若从白马来犯,我军当主动出击。趁其离城立足未稳之际,以精骑轮番袭扰,使其阵型散乱。待其师老兵疲,再以重骑突阵,步卒随后掩杀。届时敌军败退,我军乘胜追击,说不定……”他嘴角微扬,“连白马城也可顺势而下。”
张梁听得连连点头。“刚柔相济,正奇相合!既能少造杀戮,又可得其实利。”
他忽然想起吕蒙白衣渡江,不禁问道:“我听人说,可派遣斥候扮作商旅百姓,潜入城中更为方便,此计是否可行?”
“不可!”赵氏兄弟异口同声,神色凝重。
赵雷握紧缰绳,沉声道,“公子,此计虽妙,却遗祸无穷。昔年春秋之时,列国交兵尚要择日会战。若开此先例,他日敌军必以牙还牙。届时商旅不行,百姓难安,不知多少无辜黎庶将受牵连。春秋虽无义战,但却无人敢行此卑劣之事。”
“若遇献此计者,当立斩以正军纪!”赵云拨马上前,义正词严地说道,“昔年吴楚之争,楚人半渡而击,虽胜犹辱。兵者诡道,然诡诈手段当施于战阵,不该祸及平民。我辈军人,当以堂堂之阵、奇正之兵克敌制胜。此等祸国殃民之策,望公子永绝此念!”
张梁点点头,难怪这江东鼠辈不被人待见,原来是如此。
“日后我自当与此人绝交,若是再见,一定杀之为快!”
吕蒙这么没有下限的人,日后一定要把他发配到海外去,不能留在本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