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扫了一眼生死簿，脸色微变，随后立刻作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真是对不住各位，我们本应在你们来之前就把人给拘回来的，但最近确实事务繁忙，人手又不足，还是得麻烦你们自己跑一趟了。”
说完他冲着院外叫了一声：“小米！小米！米书，给我滚进来！”
没多久，便见一个精瘦的青年抱着箱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箱子上放着一摞小山一样的折子，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一双机灵的眼睛露在折子上方打量着院内的众人。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城隍面前的空位上，而后才在城隍略带责备的眼神中点头哈腰道：“大人，属下已将上午香客的愿望整理成册，另将近三日所得香油钱兑换成币，全数放于箱中，刚送去给账房清点过了，因此来晚了些，还请大人恕罪。”
听到香油钱，城隍脸上的不耐尽数褪去，圆脸上浮现出了一层泛着油光的笑意，他伸手将箱子上的折子挥到一旁，然后搓了搓手掌，一脸期待地打开了箱盖，金光闪过，他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了起来。
米书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十分熟练地收拾起了散落在桌上的折子，向城隍汇报道：“大人，今天上午共计接待了五百三十二名香客，其中三十七名希望升职加薪，七十八名希望大富大贵，一百八十二名希望早日发财，两百三十五名希望一夜暴富。您看这些折子我还是扔去仓库，月底统一销毁？”
城隍摸着箱子里的金银，随口敷衍道：“你去办就好了，这种小事不用问我。”
我在旁围观了许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城隍老爷，钱你都收了，这些香客的祈祷就一点也不回应吗？”
城隍清点财物的手一顿，像是此时才想起院子里还有我们这些外人在场，立马啪地一声盖住了箱子，回头冲我笑道：“你这话说的，是我不愿意回应吗？我这是城隍庙，又不是财神殿，你听听这些凡人的愿望，是我一个小城隍能给实现的吗？”
拿人钱财却不与人消灾，我看这哪是城隍庙啊，这就是个强盗窝。
城隍像是看出了我们对他颇有微词，开始卖起了惨来：“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别看我现在贪财，那也是之前穷怕了。虽然我这儿如今是香火鼎盛，可一旦这些凡人发现我根本实现不了他们的愿望，就会立刻弃我如敝履。”
他叹了口气：“我不趁现在多屯点钱财，就凭地府每月拨的那点薄俸，要是遇上荒年，哪里养得起我这一庙的员工啊。”
“你这哪来的香火啊，我怎么没看见？”蒋游突然问道。
城隍卖惨卖到一半，被这么没头没脑地一打断，刚要出口的哽咽卡在了喉咙，突然吐不出来了，只得生生咽下去，没好气道：“市区禁烟火，我这儿早改成电子上香了。”
说着他一挥手，只见半空中浮现了许多香烛的影像，每个影像上都对应写着香客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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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收起影像，冲米书道：“这些都是地府来的鬼差，要拘利上大厦的那个鬼魂回去，你整理好手中的事务就先去给他们办个手续，将他们送过去吧。”
米书听到“利上大厦”四个字，神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答应道：“属下领命，立马去办。”
班祝安此前一直安静地待在一旁，此时见米书收拾完折子要扔去仓库，突然有些生气地低声开口：“城城隍大人，这些人好歹信奉于你，就算你没法儿实现他们的心愿，也不该这么随意对待吧。”
谁知城隍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是笑了起来，等他笑够了才看向班祝安道：“小姑娘，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合适啊？”
班祝安像是被难住了，许久才开口：“至少该妥帖地收置起来吧。”
城隍嗤笑了一声：“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愿望就等同于痴心妄想，我妥帖地收这些东西干嘛，我这城隍庙又不是废品站。”
“你说他们信奉于我，小姑娘，你错了，他们信奉的不是我。”
城隍难得地严肃了起来，他用手摸着面前的箱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沧桑与失望：“他们信奉的，是这些阿堵物，而不是我。”
城隍说完沉默了几秒，转头又换回了原来那副油光满面的模样，他俯身抱起了桌上装满金银的箱子，冲我们笑道：“各位慢走，我还得去账房核对一下数目，恕不远送了。”
刚才不还说这些是阿堵物吗，有本事别抱这么紧啊
当我们办好手续跟着米书走出城隍居所时，大殿中仍挤满了香客，付款的钟声一阵接着一阵，人们跪在蒲团之上，虔诚地做着各自的发财美梦，面前高大的佛像低眉敛目，既像是慈悲，又像是嘲讽。
走出城隍庙，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人群，我内心忍不住产生了一丝疑虑。
这真的只是芥子空间里的虚拟场景和傀儡人物吗，研物所的造物能力已经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我们如今，真的只是在做一个寻常的考核任务吗？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直觉告诉我，一切恐怕没有我们想得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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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书将我们带到市中心的另一处街口，指着马路对面那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道：“各位差爷，你们要找的利上大厦就在哪儿，我手里还有些公务要办，就不送你们进去了。”
还没等我们回答，他就立马跑得没影儿了，像是生怕让他多待一刻似的。
此处应该是城市的中央商务区，四周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办公大楼，与其他大楼人来人往的忙碌景象不同，利上大厦大门紧闭，楼内瞧着竟像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