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羽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在叫她,就鼓起劲走了过去。
“看来我在这里确实是耽误你接诊了呢,让人家小姑娘都不敢过来了。”阿西娅摩擦了一下指尖,想要搓起一撮火焰点燃雪草烟,想了想这太不合时宜还是放下了手,“她的颜色比初见时暗淡了不少,这段时间看着她星网上提交上来的作业,我都变得有些忧心忡忡了。”
“阿西娅老师,你的确需要舒缓舒缓心情,但并非依赖雪草。”她身边的那位雪白的白大褂女士微笑着,通身散发出一种亲和的气质,“灵感可不是雪草能够抽出来的。”
“不,这就是你错了,薇拉,”阿西娅摇摇头,“我的灵感和雪草休戚与共。好了,我该走了,你们俩个慢慢聊吧。”
林织羽在草地边站定,朝着两位打了招呼。阿西娅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径直离开了。白大褂女士笑着摇摇头,朝她道,“好了,跟我进来吧,林织羽同学。”
林织羽发现,这位笑起来很温和的女士有着很漂亮的深红色瞳孔。这样的深红却没有带给她样貌一丝一毫的攻击性,真是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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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不跟着他们一起逃跑吗?”
耳畔突然有声音响起。林织羽努力想要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有些艰难的过程,分开沉重的双眼皮需要抵抗莫大的引力。但是坚持去睁开眼睛的执着的确帮到了她——她的五感也开始陆陆续续地醒来。
首先是气味,腐臭的气味充盈了整片荒芜的土地。实则也算不上充盈,因为这里的大气正在一点一点变得稀薄,就像有什么深空中的漩涡吸走了它们。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接着是声音。像是许多人混杂在一起的哭诉,尖锐的笑与眼泪。分辨不出它们究竟由何处而来,夹杂着势不可挡的嗡鸣。重叠的声音正在质问,正在愤恨。
“我们都会走向同一个终点。”
最后是色彩。
林织羽终于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心里的所有情绪,粘稠的沉闷的统统奇异地一扫而空了,她感到一种茫然。黑色的,似乎是人形的粘稠流质把正片荒芜的城市废墟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感到自己处在很高很高的天上,就那样俯瞰着星球的一片大陆被染成黑色;又感觉自己是无数微小生命中的一员,她看见腐烂的组织被什么东西正在啃食。
窸窸窣窣的细碎的声音不断地变大,她似乎又觉得那些声音被整合到一起了,构成了清浅的海浪的声音。不透光的海,比生命的重量要轻上许多,死亡就像一片羽毛那样掠过——
“这只是必要的牺牲,不是吗?”
不应该如此。她突然想到。
那片海越来越重了,冰冷的海水从她的口鼻处不断地涌入,窒息感令她的心脏几乎滚烫地开始快速搏动……
“……!咳咳……咳……”
林织羽从沙发上猛地坐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边的水往嘴里灌。由于动作太过仓促,她不出所料地被水呛了一大口,不停地咳嗽。
这就算了,因为被呛得有些厉害,她一个不慎从床边正要拿着水杯一起滑到地上,一种无形的力量托着她滞空了一瞬,她被稳稳地扶回了床沿——紧接着,那股力量在她胸前轻轻一戳,林织羽噗地一口水呛了出去,终于感到气管重新通畅了。
“……谢谢。”不过动作可以轻一点吗?我感觉自己的胸口已经凹下去一块了。林织羽无奈地心想。
“它说对待刚醒来不清醒的患者,加大力量是有必要的。比如,一个没来得及看着,患者就差点把自己呛死了。”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女士温和地打趣道,与刚才的巨大力道判若两人,“当然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是很疼吗?”
另一位她口中的它,也就是停在林织羽沙发边的白色大鸟偏过头,歪着朝林织羽点了点头。
原来她刚才不知觉中把心里想的说出去了吗……林织羽讪笑了一下,“还好,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既然你刚清醒过来反应就这么大,现在和我说说你在梦里都看见了什么?别紧张,如果实在回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林织羽愣了一下,配合地开始回想。
空白,空白,空白,然后是……
她道,“我只记得……在我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没有温度的黑色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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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两个系统时前。林织羽跟随着这位校医走进了校医院诊疗室,一个特殊的隔绝空间。这里很安静,说实在的,她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心灵上的安宁与祥和,只感到一种不安与压抑。
她不自觉地想要去握住胸前挂着的吊坠以获得一点慰藉,那位女士却柔和道:“林织羽同学,稍等片刻,我去将画作取来。现在呢,需要你将随身携带的神秘学物品都先取下,置入密闭盒中,然后用最放松、最舒适的姿态躺下——可以做到吧?”
林织羽感觉被压到呼吸都有些困难,校医女士却对此似乎有些视若无睹。她犹豫了片刻,按对方说的这么做了,将冰凉的信物从脖子上取下,放置在黑色的匣子中。坐在沙发上努力地放松,对着一屋子惨白的灯光她只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很快,校医带着一个更大的盒子走了进来,盒子里铺满了白色的羽毛。她的肩上还停着一只漂亮的筝鸟,有着与校医女士如出一辙的瞳色。
她从中捞出来一副画,还有羽毛粘在画框上。大概是林织羽实在不懂艺术——她看着泛黄的画布上似乎什么都没有。不,还是有的,仔细凝视着这幅画,能够看见横过来的树状的简笔图样,与她在仪式课修习的符文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