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深邃，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坚持，有不容置疑的决心，甚至有一丝被质疑的愠怒。
“值与不值，不在您的衡量标准之内，周书记。”
林川的声音冷了下来，“这是我和您之间的约定，一场交易。我付出了我的承诺，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承受了风险。现在，是您兑现承诺的时候。”
“释放？”
周政民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司法判决认定她有罪。她的案子是铁案。”
“程序上…至少表面上看，没有问题。你知道动这种案子，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会触动多少根神经？”
林川向前一步，双手按在办公桌边缘，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滨钢的盖子，不也捂得严严实实？郑卫国背后的关系网，不也被您快刀斩乱麻地撕开了？”
“周书记，您有这个能力。关键只在于，您是否愿意履行承诺。”
他看着周政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您当初找我，是因为您需要一个游离于本地权力体系之外、足够锋利、又有所求的‘刀’。”
“我做了这把刀，完成了您交给的任务，斩断了郑卫国这条线。”
良久，周政民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似乎包含了妥协，也包含着一丝更深沉的盘算。
“白露的案子…很复杂。”
他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
“她的入狱，牵扯到一些…敏感的经济项目。她掌握了一些东西，触及了某些人的核心利益，才被‘精准打击’。”
“翻案，就意味着要重新掀开那个盖子，甚至可能…牵涉到省里的某些人。这比郑卫国更难啃，阻力会更大。”
林川的心沉了一下，但眼神依旧锐利：
“所以，您打算食言？”
“不。”
周政民断然否定，他坐直身体，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深沉。
“我周政民，言出必行。尤其是在你立下如此大功之后。”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薄薄的、但显然很重要的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但你要明白，林川。”周政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释放白露，不是交易的结束，而是另一场更艰巨战斗的开始。”
“她一旦出来，当年那些想让她永远闭嘴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而你，作为把她捞出来的人，也会立刻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林川看着那份文件，没有动，等待着他的下文。
“白露的减刑释放程序，我会亲自启动。”
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快也相对最稳妥的方式。”
市委书记办公室那扇象征着权力与秘辛的厚重木门在林川身后悄然合拢，将方才那场暗流汹涌的谈判隔绝开来。
走廊灯光明亮却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文件油墨混合的味道。
林川没有停留，径直走下楼梯。
走出市政府威严的大楼，午后的阳光带着点灼人的力度倾泻而下。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用力吸了一口混杂着汽车尾气的城市空气。
喧嚣声浪扑面而来，是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嘈杂。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白雪”——静静地躺着。
指尖在拨号键上悬停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