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低头,柔顺发丝遮盖住眉眼,看不清表情。
“不过刚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舅舅。”她回想那场夸张离谱的闹剧,“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他,原来他也不是天生冷漠的人嘛,刚刚对那女孩还挺温柔。”
“他一直都很喜欢你。”
“嗯?”
alex抬眼看向她瞳孔,透过那些幽深,宛如见到印象里一直冷若冰霜的男人。
他藏在心里许久的话,思考半晌,还是没能说出。
“舅舅一直都很关心你。”他顿了顿,“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能为了你,命都不要。”
“嗯……毕竟我也是亲人,他是长辈,那种情况下,他也没法想那么多。”
俞粼并不觉得作为侄女的她,和舅舅有多么深层次的情分,车祸是突发事件,毫无反应的时间,如果再来一次让他静下心思考,说不定结果真会不同了。
室内冷气充足,医院走廊的铁制椅子冰得太过刺骨,她坐下又很快站起,去护士站要了几个创可贴。
一只手不太好操作,创可贴胶条粘到一起,导致手指上皱皱巴巴的。
alex拉过她的手,将那层撕下。
“我想起小学的时候,有过一次写爸爸的作文。”她低头看着小狗拆创可贴,边笑,“我就按照舅舅的人设写的,写他赚好多钱,写他不怎么回家,还很凶,对我爱搭不理,同学们问起来,我说我爸爸在美国当总统,他们都信了!”
“美国总统没有亚洲人。”alex也不懂自己指正的意义在哪,下意识这么说了。
“毕竟那时候我才一年级,还好大家都不懂,要是让我现在这么瞎编,肯定要被戳穿。”
alex没有跟着笑,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发呆,随后又看向了她的身后。
她似乎没有发觉,继续说:“说起来,我小时候真的很爱面子,就是不想让同学知道我是单亲家庭,所以经常问妈妈,爸爸到底是谁,他在哪,我还攒钱去雇学校周边的大学生,让他参加家长会,不过后来我也不问了,因为我怕我爸是个丑八怪穷鬼,会让我更丢人。”
“粼粼。”
突如其然的呼唤吓得俞粼一惊,心跳错漏半拍,她不敢回头,因为她知道妈妈就在后头,她看到墙壁越来越近的光影了。
“我们聊聊?”
牙印还暴露在外,她微微侧头,没敢直视母亲的脸,十几年的相处让她能立马想象出母亲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会是什么表情。从小到大,只要母亲生气,她都是缩着脑袋挨骂的那个。
现在真的死定了,她想。
……
医生使用的镇定剂量很低,几个小时后,男人慢慢从模糊中苏醒。
被车撞断的骨头剧痛席卷扩散,从肋骨弥漫全身,初愈的手术刀口灼热发烫,刺激着他的昏沉神经。
视线失焦,而后逐渐清晰。他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只有迷茫无措,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如今是何年月,只知道做了个噩梦,真的很恐怖的噩梦,以至于背后全湿了。
他先是梦见俞粼抱着他的腿喊他父亲,被他狠心踹开,他嘴里大骂她是个怪物,看到她那张脸就会想起令人作呕的结合。
她噙着眼泪被赶出家门,学校里的老师同学同样指着鼻子怒斥,她是个没有父亲没有教养的野孩子。
突然场景转换,河边,俞粼正被一群人推入水中。他下意识想去抓住她,却怎么都没法抓住,想呼喊,又被无形力量扼制住颈脖,眼睁睁看她被淤泥吞噬,先是身体,再是脸,最后连头发丝都看不见了。
在完全沉没前,她似乎张嘴说了什么,能读懂唇语的他现在仔细揣摩,一字一句拼成,居然是:你恨我吗?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真的高兴?
父亲。
“俞粼!”
他拼命吸着周围冻住的空气,声音嘶哑,蓝色帘子又轻轻被拉开一条缝隙。
“你在叫我吗?”
小希抬手和他打招呼,露出红白相交的血纱布,她刚刚换过药,稍微一牵扯,又渗出很多脓血。
伤口很疼,失去皮肤的粉肉如同被蚁虫啃食,撕裂般的绞痛让她不想动弹,但是,她很在意这个与爸爸年纪相仿的男人。
“粼粼……”
这个叔叔一直这么喊她,小希也没再去纠正,点了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