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重新坐下,跟陈明宁一并坐在他们对面的宋慧娟瞧见他那脸色,便知道他这会儿还是生着任楼的气的。
这种事他再气也是没办法,宋慧娟明白的道理,他哪里又会不明白。
南平离南丘稍远些,五六百里的路,等下了车天儿都黑透了,陈庚望便将人带回了东边的小院。
宋慧娟没出声,进了家门就围上罩裙进了灶屋,陈明宁却是跟着她娘也进了屋,坐在灶下给她娘烧锅。
时间紧,宋慧娟只炒了个豆角鸡蛋,煮了一锅杂豆粥,热了五个馒头。
饭做好,宋慧娟手里盛着汤,对灶下的明宁说,“洗洗手去,准备吃饭。”
陈明宁打从南平回来就没咋说话了,她爹的那个脸色她也不是看不见,听见她娘的话,陈明宁才起身走到门边,喊,“爹,奶,吃饭了。”
堂屋亮着的灯被人拉灭,陈庚望扶着张氏进了来,宋慧娟将那饭菜放到案桌上,由着他们祖孙仨坐下,她才端着汤碗坐到了灶下。
这顿饭吃得安静,陈明宁不闹了,坐在她旁边的张氏也未说一句话,至于陈庚望更不必说。
宋慧娟吃了小半个馒头,没有吃菜,汤倒是喝完了。
虽说今儿跑了一整天,身上疲累的很,但夜里她不能吃太多,吃的多了肚里就涨得难受。
陈明宁吃得快,更是因为她在这儿坐不下,吃了一个馒头,飞快的搅了汤喝净,放下碗就走。
宋慧娟便慢慢的喝着汤,等那俩人吃完,才起身收拾碗筷,对于张氏的去留她是不言语的。
她站在灶前添水刷锅,听得身后的张氏那拐杖触地的声音,紧接着便听陈庚望对她说,“他娘,教西屋腾出来去。”
宋慧娟还未回过身,又听张氏拒绝,“我回去歇。”
“天都晚了,”陈庚望坚持要将人留下。
张氏还是站起来了,拄着拐杖要往出走,“去提个灯的事儿。”
宋慧娟瞧着陈庚望又对着堂屋喊,“明宁,教煤油灯提来。”
躲在里屋的陈明宁还是跑了出来,将手里的灯递过去又跑了回去。
陈庚望接过,走到灶下,划开一根洋火柴,点着手里的煤油灯,扶着张氏出了院子。
宋慧娟从始至终都没开口,她只是弯腰刷着锅,做着她该做的一切。
收拾好灶屋,起了热水,喊来她那小闺女洗漱,俩人坐在了灶下泡着脚。
“娘,奶是不是要住咱家了?”陈明宁跟她娘是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更没什么顾虑。
“还得商量罢,”宋慧娟没问陈庚望,只是尽力回忆着上辈子的安置,许是还得陈庚望他们弟兄仨商量,但只看今天张氏在陈庚望面前落泪的事儿她大抵也能知道陈庚望的主意,就看那两家肯不肯了。
上辈子去接张氏是陈庚望自己一个人儿去接的,陈庚良和陈庚兴都在外头打工,没跟着去,不过是一个离得远些,一个近些罢了。
当年将人从陈如英那儿接回来时他们弟兄仨商量好的,一家四个月,最开始按着这个法子几家也相安无事,可一年过完,陈庚兴两口子出去做工了,家里没人,就在陈庚良那儿耽搁了下来,孟春燕又哪里会愿意?
至于张氏对着陈庚望落泪的事儿她头先也是不知的,时日到了孟春燕是不愿意再留着人的,陈庚兴两口子又都不在家,这副担子就落到了陈庚望身上。
当晚,陈庚望回来把他们兄弟打的商量一说,宋慧娟也是不愿意的,松开手里的面剂子,直接便问陈庚望,“这是你们弟兄仨商量的?”
坐在灶下烧锅的陈庚望不答,只顾着折手边的柴火。
宋慧娟回过身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就猜到他又是在他那两个兄弟面前自己拿主意了,心里气愤不已,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就翻起了那本破烂账,“她最欢喜老三了,有点啥都藏着都要给老三留,就是我这几个孩子她哪个管过?一个糖人多少钱?她只给明宝买一个,明实跟着她缠了一路了,她都不许,不是我亲眼看见,我还不相信,一个锅里吃饭她只给明宝煮一个鸡蛋,明实问我,我哪回说过……”
宋慧娟提起那些往事心里还是又气又痛,看着一言不发默然起身要出去的陈庚望,她就知道他是拿定了主意,任她再怎么说他也是不会改的,心里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了上来,眼中的泪啪嗒啪嗒的就落在了案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