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一提醒,宋慧娟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子,使着腰上系的围裙擦了擦,又继续埋头忙活起来。
等陈庚望再进来,那妇人还是坐在灶下,手里撑着那根烧火棍拄在地面上,两眼仍是散着神儿,不知看着哪儿。
听着锅里的响声,抬脚进屋,拎着暖瓶出来进去,放到灶台上,掀开锅
盖,拔下木塞,手里的瓢还未舀出锅里烧开的水,那妇人已经回过了神,起身便伸手,“我起。”
陈庚望没有松手,仍是将瓢里的水缓缓倒进了暖瓶里,一瓢接着一瓢,连那妇人提来的案桌下的暖瓶也一并灌满,一手一个提进屋内。
再端着盆进来时,妇人已经手拿着瓢站在灶前等他了,脚下放着两个空盆。
宋慧娟伸手接过,将张氏的盆也添了大半盆的热水,弯腰又舀了一瓢冷水添进去,重新递给陈庚望,拿起脚下的空盆,也舀了小半瓢热水,盖上锅盖,趁着热坐在灶前给自己洗了洗脸,也泡了会儿手,最后又添了些才褪了鞋袜。
陈庚望伺候好张氏洗过,出门便见对面的屋子已经亮了灯,他挡开帘子,便见那妇人已然坐在了床沿上,手上捏着的被子还没展开。
陈庚望坐到那冒着热气儿的盆前,弯腰洗了洗脸,使着布巾擦过,起身坐下,将脚放进去,才问道,“今儿咋了?”
正低头铺床的宋慧娟闻言一怔,但她也没想着要瞒陈庚望,便如实跟他说了引得她这般失魂落魄的缘由,说罢人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远远的望着那扇被关了的窗户,叹了口气,不等他说什么便主动道,“等信儿罢。”
这话似乎是在打消陈庚望的疑虑,可两人都知道,更多的是给她自己鼓点儿劲儿。
可这股劲儿还是没什么大作用,宋慧娟只是撑着自己起了身,下了床尾的床帐子,缓缓解了衣裳,掀了被子躺在了床上。
这一贯的动作都被坐在长桌前的陈庚望看在眼里,她那心里明明挂念的很,还是装作无碍,可她这面子功夫做的不好,让人一眼就能看透,更何况她这一顿饭的工夫还不算明显?
陈庚望瞧着侧过身的妇人,不知她闭没闭眼,可能确定的是她这几日是要睡不好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人瞧着失了精气神一般,做什么都丢三落四的。
更甚的是夜里人不仅睡不下,可好容易睡下了又总做梦惊醒,陈庚望瞧着妇人等三天的消息,终于赶着她还能撑得住时,他骑了洋车子就去了大宋庄。
不过一上午的工夫,信儿就定下了。
他们弟兄仨商量了,由着宋浦生带着人直接去广海寻宋浦为,宋浦华和宋慧娟先等信儿,尤其是宋慧娟,他们弟兄仨不愿意让她跟着来回折腾,这意思便也说给了陈庚望。
陈庚望点了头,消息也如实说给了枕边的妇人,“你在家等着,有啥事儿浦生给你来电话。”
宋慧娟即便是打陈庚望这儿得了信儿,心里还是放不下,她想回去看看,便问,“啥时候走哩?”
陈庚望看着身旁满身疲惫的妇人,还是没瞒她,“明儿清早走。”
说罢,身旁的妇人便不作声了,瞧着人还是垂着头,陈庚望如何不晓得她的心思,便道,“早些睡,明儿收拾收拾回去看看。”
宋慧娟点了点头,躺下却仍是睡不下。
这一夜,枕边的妇人还是没睡下。
第二天一早,不待天亮,便听见身旁妇人摸着黑起了床,陈庚望也睁开了眼,对放低了声音摸索着穿衣的妇人道,“拉开灯罢。”
宋慧娟听见他醒了,便探出胳膊抓住那细绳子,往下一拉,头顶的灯就亮了,照得屋子里同白天一样,但屋外还是一层灰蒙蒙瞧不分明的天儿。
两人都加劲时间下了床,宋慧娟也赶不上收拾什么东西,掀开箱子,从那布巾里拿了几张明安明实给的票子。
这一幕被刚去给张氏交代一声回来的陈庚望撞见,他径直走到长桌前,拉开抽屉,从里头拿了几张,伸手就道,“那些别动,拿这钱。”
宋慧娟没拒绝,伸手接过,便把孩子们给的那钱重新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