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姑姑你比男人强。”
两个阿米子围着达惹梳头,阿普余光一瞄,看见阿姹跑回屋里,再出来时,头发也盘起来了,绣花衣裙也穿上了,是要下山的打扮。他有些得意的笑了。这笑容落在了达惹的眼里,达惹说:“那你是愿意把大鬼主让给姑姑做啦?”
他倒是愿意,可惜各罗苏不愿意,阿普勉为其难地说:“龙鹰选了谁,谁就是大鬼主,我说了也不算啊。”
达惹“呵”地笑了一声,揶揄地看了一眼阿姹,那意思是说:瞧瞧,他嘴上说的好听,心还是向着阿达,你呢?达惹故意要泼她的凉水,“阿姹就不去了吧。”
“去吧?”阿普眼睛看着阿姹。
“她跟大鬼主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龙鹰会选她?”
“阿母想阿姹了……”
达惹没憋住,扑哧一声,“你阿母还认她吗?”懒得管两人的眉来眼去,她捏着额角,被娃子们请出了寨子。
到了碧鸡山下,施浪家的罗苴子在练兵了,竹箭飞得满地,剑麻也劈得七零八落。阿普悄悄用目光在筑到一半的城墙上逡巡,达惹这是要把坝子外的汉人都挡在城墙外了。阿普听说过毕摩的预言,他问:“姑姑,你给城防起名字了吗?”达惹摇头,阿普说:“你应该叫拓东。”
姹女妆成(四)
六族的首领在哀牢山下碰头。这是乌爨先人发迹的地方。山里雾气重,显得阴沉沉的,长了几百年的老树伸展着虬结的枝桠。老毕摩在等着了,比起当年替阿普笃慕驱邪时,他更干枯皱巴了,像老藤成了精。祭完山神,六族盟誓——大鬼主的人选,交给神鹰了,事后谁也不许反悔。大家都没有意见,做出肃穆的样子,看着老毕摩给一头成年的公牛抹了脖子,娃子们把牛尸架在浸了桐油的木桩子上,血滴进六个排列整齐的鹰爪杯,大家都一仰脖子,痛快地喝了。要跟着毕摩进山了,果不其然,有人发难了。向达惹献殷勤时遭了冷脸,浪穹家主憋着一口气,说:“女人不能进山。得罪了山神,大家都要倒霉。”各罗苏是六诏之首,要彰显公正,“这样施浪家就吃亏了。”“没办法,谁让他家没有男人呢?咱们说好了,今天除了山神,谁说了也不算。”这话是望着各罗苏说的。达惹毕竟是各罗苏的亲阿妹,谁知道他们兄妹是不是在玩欲迎还拒的把戏呢?老毕摩那双昏聩的眼睛半闭半睁,聋了似的,也不说话。达惹早料到了,只说了句:“把人带上来。”一个罗苴子被施浪家的娃子们五花大绑地推上来。罗苴子胸前绑着犀皮,脚上穿着麻鞋,腰里挂着沉甸甸的牦牛尾巴,是个再精悍不过的爨兵。可达惹却问他:“说,谁派你混进碧鸡山的,是西番人,还是汉人?”罗苴子早挨了一顿鞭子,身上皮开肉绽了,他骨头很硬,把牙咬紧了不张嘴,大概是怕给人辨认出口音。达惹没跟他废话,只对浪穹家主一抬下巴,“你是男人,你把这个细作杀了。”浪穹家主手上不是没沾过血,不驯服的娃子,弥臣的俘虏,他随手就是一顿鞭子。可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罗苴子让他迟疑了,他怕是达惹的诡计,有意要让他得罪西番人或汉人,“真是细作?先查清楚再说。”“一听说汉人和西番人,就把你吓破胆了?”达惹咯咯笑起来,她后面背刀的施浪娃子走了出来——那是在无忧城和西番人打过仗的娃子,他的瓦罐里藏了十来对西番人的耳朵。娃子一刀就把假的罗苴子捅死了,他利落地…
六族的首领在哀牢山下碰头。
这是乌爨先人发迹的地方。山里雾气重,显得阴沉沉的,长了几百年的老树伸展着虬结的枝桠。老毕摩在等着了,比起当年替阿普笃慕驱邪时,他更干枯皱巴了,像老藤成了精。
祭完山神,六族盟誓——大鬼主的人选,交给神鹰了,事后谁也不许反悔。大家都没有意见,做出肃穆的样子,看着老毕摩给一头成年的公牛抹了脖子,娃子们把牛尸架在浸了桐油的木桩子上,血滴进六个排列整齐的鹰爪杯,大家都一仰脖子,痛快地喝了。
要跟着毕摩进山了,果不其然,有人发难了。向达惹献殷勤时遭了冷脸,浪穹家主憋着一口气,说:“女人不能进山。得罪了山神,大家都要倒霉。”
各罗苏是六诏之首,要彰显公正,“这样施浪家就吃亏了。”
“没办法,谁让他家没有男人呢?咱们说好了,今天除了山神,谁说了也不算。”这话是望着各罗苏说的。达惹毕竟是各罗苏的亲阿妹,谁知道他们兄妹是不是在玩欲迎还拒的把戏呢?
老毕摩那双昏聩的眼睛半闭半睁,聋了似的,也不说话。
达惹早料到了,只说了句:“把人带上来。”
一个罗苴子被施浪家的娃子们五花大绑地推上来。罗苴子胸前绑着犀皮,脚上穿着麻鞋,腰里挂着沉甸甸的牦牛尾巴,是个再精悍不过的爨兵。可达惹却问他:“说,谁派你混进碧鸡山的,是西番人,还是汉人?”
罗苴子早挨了一顿鞭子,身上皮开肉绽了,他骨头很硬,把牙咬紧了不张嘴,大概是怕给人辨认出口音。
达惹没跟他废话,只对浪穹家主一抬下巴,“你是男人,你把这个细作杀了。”
浪穹家主手上不是没沾过血,不驯服的娃子,弥臣的俘虏,他随手就是一顿鞭子。可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罗苴子让他迟疑了,他怕是达惹的诡计,有意要让他得罪西番人或汉人,“真是细作?先查清楚再说。”
“一听说汉人和西番人,就把你吓破胆了?”达惹咯咯笑起来,她后面背刀的施浪娃子走了出来——那是在无忧城和西番人打过仗的娃子,他的瓦罐里藏了十来对西番人的耳朵。娃子一刀就把假的罗苴子捅死了,他利落地从尸首上割下耳朵,塞进怀里,嘴里咕哝道:“十一个。”
达惹傲然地看向浪穹家主,“你把山神请出来问问,是软骨头不能进山,还是女人不能进山?”
浪穹家主被她逼问住了,冷着脸哼了一声。
一伙人正在僵着,各罗苏的羽卫来禀报了,“云南太守来了。”
眼前刚被捅死了人,大家还面不改色,听了这话,脸上都露出了不满。达惹是把汉人请来替她撑腰的。施浪家公然破坏了六部的规矩,先是一个女人要进山,又是被汉人掺和了进来。他们都看向各罗苏。
当初乌爨先祖被神鹰认主的传说,已经没有人当真了。乌爨人穿上了绸缎,住起了瓦房,虔诚的心早被俗尘给遮盖了。云南太守官不大,但各罗苏不想得罪他。看出各个首领都不安分了,他威严地说了句:“汉臣进了山,可以旁观,不能开口——今天谁都别想耍把戏。”
汉官悄没声息地到了。晓得乌爨的习俗,他没有大张旗鼓地用起罗伞雉尾那些仪仗,也没有带女眷,只有几个健壮的汉兵跟着,像是真来看热闹的。
他听说了各罗苏的意思,忙说:“在下是奉旨来的,只旁观,绝不开口,请骠信放心。”刚说完,他一眼看到被捅死的罗苴子,脸色变得惊疑不定,“这是……”
“这是混进太和城的西番细作。”达惹答得飞快。
各罗苏睨她一眼,对汉官抬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