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荷回到颜家入京的车队旁,将食盒递给仆妇,提了裙摆稳妥进了车厢。
车厢内,丫鬟清露正在为姑娘擦手。
微翘的手指莹润生辉,纤长细腻,如柳轻柔。精心打磨保养的指甲圆滑如杏仁,不染蔻丹,自透着一抹健康红润的嫣粉。
每每看到这双玉雕一般的手,桑荷都不禁想,真美人,从头发丝甚至到指甲缝,都无一不足。姑娘名字单字一个姝字,当真姝色无双,妙如其人。
桑荷将打探的吃食消息周到妥帖地一一道来。她是从小伺候颜姝长大的贴身一等丫鬟,颜姝的喜恶习性,她都了然入怀。
只吃加了笋丁的酱肉包子、嫌弃干花菇味浓、不爱蛋黄的腥气。因为颜姝有诸多挑剔忌口,所以桑荷才没擅自拿主意。
但路途劳顿,主子心意有变也是有的,所以还是问过才好。
听罢禀告,颜姝并无不悦,朗声说:“既如此,倒不如买几个榆钱窝头尝尝新鲜,我记得母亲曾赞过晋地野味杂粮清甜爽口,我想陪母亲尝尝。”
坐在另一侧的颜夫人谢氏莞尔:“还是臻臻贴娘的心,几年前的闲谈你都记得,那时才多大?还不及花几高。”
“是呢,那时五姑娘才九岁。”谢氏身边的陪房朱妈妈应和,亦是笑靥满面。
臻臻是颜姝的乳名。
颜家长房和二房当年一连生了四个男丁,颜家老爷、夫人,长子颜劭、少夫人谢氏,都盼着有个女孩儿。终于,颜姝诞生,得全家长辈偏疼,与男丁一同排行。
颜家三代就这么一个女孩,全家人视若掌上明珠,千娇万宠。
颜老爷根据老相士测算,从笔画为九,五行为金的字中,为五姑娘定了单名一个“姝”字,取静雅姝秀之意。老夫人则给了乳名“臻臻”二字,意喻得来不易的珍宝。
得举家娇惯长大的颜姝,天资聪颖却惰懒爱娇,不喜拘束,恣意小性。生活骄奢不说,还格外挑剔。幸好颜氏一族在豫州家大业大,能纵着她挥霍几辈子也不伤根本。
桑荷去买了几个榆钱窝头和小豆粥回来,颜姝只掰了一块尝尝味,嫌弃粗糙就再也吃不下,余下的都赏了丫鬟们。谢氏笑话她是丝绸嗓子玉瓶胃,被颜姝抱着胳膊撒娇,车里笑语阵阵。
颜家此行入京,要在京中长住。
谢氏的胞弟,颜姝的舅父,因政绩斐然,于两年前调任回京,升任户部郎中,年纪轻轻仕途一片光明。随后他家书一封,惠及亲人。
家中有人在天子脚下扎根,向上发展的路被打开,颜家顺势决定将珠宝商行开至京中,颜家三公子能跟着舅父读书考取功名,颜姝也能在京中寻一门贵亲。
并非颜家贪恋权贵,只是颜父颜母将颜姝看得眼睛珠子似的,把豫州适龄公子看了个遍,也没看上一人配得上自家明珠。只能将眼光放到京中。
不过话说回来,父母只盼婿郎品行高洁、雅正温润,颜姝本人却另有追求。
*
漫长的行路后,车队终于来到外城面南的正门,观明门外。
早有骑快马的家丁提前禀报,所以谢氏的胞弟谢秉安一家,提前来京的颜劭父子,都早早在城门旁等候迎接。
谢氏携女儿下车,家风和睦的一家人就都围了上来。
“容华。”
“姐姐!”
颜劭与妻儿分别数月,谢秉安更是自考取功名外放之后,就没见过家中亲人。乍一相见,都格外亲切。谢秉安更眼含泪水,为谢氏深深一鞠。
亲人会面的叙情不过多赘述,颜姝等在一旁,待母亲与舅父一家一一招呼罢,她才小步上前,款款施礼问候。
舅舅是小时候见过样子的成熟稳重版,颜姝还认得,舅母却是陌生的新面孔。
母亲早为颜姝简单介绍过,舅母是京中人,其父为翰林学士兼国子监主簿,当年榜下捉婿相中谢秉安,缔结姻亲。八年前,舅母郑氏随舅舅外放,二人育有一子,调任回京也是举家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