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他不要再说了,一遍遍地求他不要这样,但顾重却像是下定了决心,挣脱了他的手,他伸手去抓他,但没拽住他的衣角。沈望追着他的身影跑,天却应景地下起了大雨,顺着他滚烫的泪珠,一起砸进了泥土里。而顾重的身影也显示在他的视线里。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失去了全部,像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来往的行人都奇怪地看向他,而他不管不顾地哭。顾重不要他了。因为顾重不再是从前的顾重了,顾重能够放下他了,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总是做错事。他一度以为消灭了恨,爱会应运而生,却不知道没了恨,爱也无法依存。感情总是这么不讲道理,顾重爱他时,他不以为意,而当他爱上顾重时,却只抓住了恨意的尾巴。他今日所期许的、珍惜的、怀念的不过是恨意和爱意同归于尽时的残晖,而他紧紧攥住的不是温柔的尾巴,而是释然的虚妄。顾重温柔而善良地打碎了他的梦境。他的自欺欺人也走到了头。即使捂住了耳朵,他也听见了爱人的话:以后若是碰见了喜欢的人,要对他好一些,否则那人会难过。而我们往后便不要见了。上顾重是走回家的,浑身都湿透了,t恤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麻木地到了家,绕过了惶惶恐恐的王姨,进了二楼的卧室。他的洁癖在那一刻随着他的思绪一起断线了,他在床边坐了许久,久到他的衣服都半干了,他才恍惚地记得要脱了脏衣服,先洗个澡。当他的身体接触到热水时,一切的记忆都涌了上来。他和沈望说清楚了。那些话几乎都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的,是他真切的想法。但他此刻在意的却是沈望煞白的脸,面对那样的沈望,那时的他,现在的他,都没有办法生出释然的情绪,更多的是空虚。他轻轻地自言自语道,他真的跟沈望摊牌了。以后沈望也不会围着他转,不会总是骚扰他,也不会总是道歉认错。按理说,这是件好事,他却不够欢喜。像是割掉腐肉时,也牵动了别的神经。等洗完澡,他才看到窗外的电闪雷鸣,不知道沈望回去没有?他自我宽慰,既然说和沈望切断了关系,就不要再去想他的处境,况且他不是那般呆傻的人,然而他又想起沈望那擦过他手背的手,沈望以为他毫无知觉,但他分明感受到了想和他牵手的渴望。现在的他似乎和印象里的他大相径庭,从前的沈望风流、浪漫而且向往自由,绝不会在他面前哭得这般凄惨。他转念一想,今天的他似乎又过分冲动,他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谈论这个问题?他仔细思考后,今天的所作所为居然都这般得经不起细想。他怎么会这么冲动?像是回到了二十岁,因为沈望而放弃耶鲁。和沈望搭边的事,他总是变得不像他。即使下定决心要远离他,也总是思前顾后。他没擦干头发,大字倒在床上。最后他还是给他的经纪人打了电话,却没有人接。他在床上躺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光都几乎灭了。夜深人静时,他却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天花板发呆。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声音,他下床拉开门,是顾健紧绷的脸,纵使头发斑白,也不怒自威,顾健硬是挤进了他的房间。“你怎么来了?”“你这套别墅还记在我的名下,我怎么不能来?”顾健走进他的房间后,打量了一圈:“听王姨说,你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顾重坐在床沿边,掀了下眼皮:“跟公司没关系。”“我听你姑姑说,你又跟那小子搞不清楚?这次又是因为他?我给你取名叫重可不是叫你重蹈覆辙的。”顾重一动没动:“纠正一下,是我妈取的,你只是在产房旁边思考怎么教训我的混账老爹以及怎么跟顾槐堂的妈交代而已。”“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不要以为你继任了皇图就翅膀硬了,皇图还是我说了算。”顾重没有理他,只觉得很疲累。而顾健似乎也不期望他诚恳,只在他的房间里四处乱逛。顾重因为有洁癖,所以房间里的东西很少,布置也很简单。只有一面贴墙的书架上摆着东西。顾健自说自话地从上面抽出了几本书,顾重听到他的动静,眉头一皱,伸手去拦他:“别乱动我的东西。”顾健却发现了里面的奥秘,这几本不过是书本的模型,其实是一个储纳盒,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碟片,上面用记号笔写着“测试版”,顾健冷笑道:“你几岁了?还在书里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