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丛穿着一件绛紫色的飞鸟暗花长衫,坐在桌前捏着酒杯,桌上还摆着几样精致的糕点,栗子糕、马蹄酥、椰子盏。不知道是什么酒,混合着淡淡的桂花香气。难以见到这样安静的场面,活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只可远观不得近前。就算沈白漪知晓他的脾性,也不免被美色所惑。他轻飘飘地递了个眼神给沈白漪:“坐。”坐,坐哪?沈白漪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凳子,只敢坐了三分之一,双手放在膝上看起来十分乖巧的样子。“坐近些。”郁知丛微微抬眼,眉眼间已经有些不耐。沈白漪在心底照旧骂了他八辈祖宗,磨磨蹭蹭坐在了他对面,依然没敢直视着郁知丛。“怎么不跑了?”“嗯?”沈白漪心里咯噔一跳,“我从围墙上摔下来,浑身痛得很,侯爷迟迟未回,我便午睡了一会儿。”回避问题,鸡同鸭讲。郁知丛看她脸有些发红,手指尖戳着膝盖还有点颤抖,脊背挺得僵直,可话里话外竟还有委屈的意思。做错了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也真是少见,只可惜撒谎的样子还没八岁孩童来得真。他轻轻嗤笑一声,道:“你可知侯府的大忌?”沈白漪老实回道:“不知。”没人跟她说过啊,现代社会上班还要先培训,她在这里直接上岗,也就王明盛偶尔会提点几句,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侯府第一大忌,违逆。”沈白漪迅速点点头,表示已经记下了,违逆谁,不就是你嘛。狡辩虽会迟到,但一定会来,她从凳子上起身,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抱拳道:“侯爷,今日我有三错。”“第一我猪油蒙了心,跑去库房拿了银子。第二我不该将汗血宝马放出来。第三我也不该脑子糊了浆糊,翻围墙。”她说完悄悄抬眼,看郁知丛没有动静,又继续自顾自话:“我就是惦记那点儿钱财许久了,小时候家里不富裕,老是饱一顿饿一顿的,日日看着那白花花金灿灿的宝贝,就动了不好的念头。”侯府家大业大,对他们这种在富得流油人家长大的人,那点儿东西就算是掉地上,他也不会弯腰去捡。沈白漪尽量把自己往爱财上靠,让自己的罪名显得轻一些。郁知丛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于腹部,漫不经心地盯着沈白漪,一句话也不说。沈白漪眨着眼睛,睫毛扑闪扑闪地,因为太过于心虚所以一直低头,下半张脸根本看不真切。郁知丛看她身穿府中护卫的衣裳,细小的手腕从宽大的袖摆中漏出一截,整个身子更像是被笼罩起来一样,也就这样弱小的样子,还能千钧一发在擂台上赢了比试。她身上还藏着些什么秘密?若是被小皇上派来取自己性命,怎么也不派个聪明些的,真是蠢笨。郁知丛思虑半晌,悠悠道:“就那些破玩意儿你也看得上眼。”沈白漪无语凝噎,膝盖都跪发麻了也不叫人起身,她好言解释道:“这不是没见过世面嘛。”“改日让王明盛给你屋里送一堆去。”郁知丛伸出指尖轻点着扶手,修长的手指缓慢敲击,“罢了,就今日。”沈白漪一时语塞,像喝了一口八二年的陈年雪碧,这一口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特么的是人么?雷声大雨点小,本来都拿出了对付暴风雨的架势,临到头变成了小雨点儿?沈白漪不信,甚至觉得他在拿自己当乐子。“侯爷,今日是我有错在先,侯府向来赏罚分明,不能在我这里改了规矩。”沈白漪恨得牙痒痒,与其被你折磨死,不如我自己了结自己!郁知丛神情一顿,接着诡异笑笑:“你知道规矩?”“自然知道,不就是打擂。”护卫们犯了错,只要郁知丛不发话,那便按着郁青的规矩来。沈白漪这几日还是有点自我认知的,这具身体天生异于常人,灵活矫健又力大无比,寻常人占了其中一项都能横着走,更何况她了。虽说自己实战经验少,不对,可以说是约等于零,不过总比等死好,这样一来还有一线生机。郁知丛看她志得意满,不禁“好意”提点道:“你这身板,老虎三口便能生吞了。”沈白漪瞪圆了眼睛:“什么?”“府中圈养的老虎,吃过不少活人,你以为是那汗血宝马还通人性?”郁知丛拿了酒壶一仰而尽,一丝酒水从唇边流到下巴,他也未擦,脸上带了乖张的笑意盯着沈白漪。沈白漪下意识舔了舔唇角,接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弱弱问:“不是和人打擂么?哪里来的老虎。”这谁扛得住啊,是要求生,不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