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许玉谣没有多说,只是一个尾音上挑的“哦”,却叫谢白无比心虚。“殿下可是不信我?”许玉谣莞尔一笑:“那你这般紧张做什么?紧张到又开始喊‘殿下’了。”“自是……自是紧张,怕玉谣不再信我了,慢慢也就不再……我了。”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甚至还用含糊不清的方式吞掉了两个最重要的字。“不再什么你了?”许玉谣知道那吞掉的字是什么,可她就想听她亲口说出来。说起来,即便明眼人都看得出谢白有意在改变自己,但或许是时日尚短,谢白对于要直白讲出自己内心想法一事,还是十分羞赧。谢白咬了咬下唇,低着头,不去看她:“不再,不再喜欢我了。”“傻瓜。这辈子,下辈子,我都只喜欢你一个。”许玉谣抬手,在她低下去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不要下辈子……”谢白依旧低着头,小声道,“这辈子就够了。”许玉谣不解:“为什么?一辈子就嫌我烦了?”“不,当然不是!”谢白反驳的声音总算大了些,“只是,下辈子殿下……玉谣定是不记得我了,若是又喜欢上了其他人……”“那也是因为没有遇到你,遇到你,我一定会重新爱上你。”“可那样对另一个人来说,也太不公平了。”谢白十分认真地思考起了“下辈子”的事,“而且,已经没有了这辈子的记忆,又已经喜欢上了其他人,那就是另一个人了。不再是玉谣的玉谣,或许也不会再喜欢我了……既是如此,又何必为了上辈子的一句话,就要勉强下辈子的自己去做背叛他人的事呢?”被谢白的认真分析逗笑,许玉谣笑着笑着,眼泪却出来了:“恩,那我们不求下辈子了,反正我们这辈子还很长、很长。”即便是并不存在的下辈子,谢白都有认真地在站在自己的立场、替自己考虑,可最爱自己的父皇母后却无法理解自己,许玉谣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委屈。谢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哭了,只好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不,没有,是菜太辣了。”许玉谣尽快平复了情绪,“先吃饭吧。”没有拆穿她那个拙劣的谎言,谢白只是忧心地看着她,直到这顿饭吃完。吃完饭,许玉谣还是决定继续跟她聊聊那个未完的话题。只不过地点转移到了卧室。窗半支着,月色混着屋内烛火,倒也亮堂。“我这几日的困扰已经解决了,来谈谈你的困扰吧。”谢白并不打算谈这件事:“我没有觉得困扰啊。”“上次你不去学堂,是想逃避婚约;这次不去学堂,是想逃避什么呢?”许玉谣不管她说了什么,直截了当问。“真的没有……”后面的话,在许玉谣的注视下,慢慢被谢白收了回去。“你不想说的话,不如让我来猜猜看?是不是……现如今外面都在传的事?”谢白不想继续撒谎,但也不想承认,于是一言不发。“我知道了。”看谢白态度,许玉谣自然知道她的答案了,“我最后问一个问题,你不去学堂,只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还是也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女儿身的流言吗?谢白忍不住思考起这个问题:或许并不尽然。最近这两三个月发生的事,加起来比之前的十六年还要多,多到让人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虽然这种感觉也不是最近才有的。抛开流言,谢白其实也并不是很想再去学堂了,仔细想想,大概算是自暴自弃地觉得,读再多书也没什么用。最近种种事情,便是她读一辈子的书,也看不透、想不通。倒不如在自己死去之前,好好珍惜跟许玉谣在一起的日子——谢白依旧不相信,皇帝真的会就这么放过自己。见她一直沉默,许玉谣只好又问:“很难回答?还是不想回答?”“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看她不似说假话,许玉谣沉默片刻,换了个问法:“是不愿去京城的学堂,还是不愿去所有的学堂?”这话什么意思?谢白诧异地看向许玉谣。“你喜欢京城吗?”许玉谣又问。喜欢吗?谢白说不上来。她在京城出生,这十六年来也一直在京城生活,可要说真的很喜欢京城,却也谈不上。毕竟,这里带给她的,只有十六年的提心吊胆。但要说讨厌这里,若是两个月前,谢白或许会直截了当说“没错,我讨厌这里”,可现在……看着眼前期待着自己回答的人,谢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