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出声打扰他。周云辜却自己醒过神来,瞧见她愣愣盯着自己,主动开了口:“怎么?”杳杳脸上有了些偷看人美色被抓包的羞赧。“没什么。”她也望了望窗外,“啊,都快黄昏时分了。”周云辜:“嗯。”杳杳眨眨眼:“雨也停了。”周云辜似是不解,皱了皱眉头:“嗯。”“时候也不早了呀。”杳杳摆出一个有些做作的讶然表情,故意问:“难道您要留下来用饭?”谁知周云辜作思考状,末了竟然应了一声:“好。”杳杳几乎要翻白眼。她又没有在邀请他——这人怎么不按常理来,还打蛇跟杆上了?摆好了饭,杳杳也不与他客气,只顾自己闷闷地吃。她心里想着,周云辜总是打破自己对他产生的印象。一开始她是真觉得他难相与,谁知这才不过一天,就莫名混得有些熟络了;好容易对他产生了亲近依赖之感,他又时而捉摸不透、难以接近。杳杳想得入神,直到倏尔低头发现碗里已被人堆满了菜,才回过神来。周云辜又云淡风轻地夹了一筷子菜,微微伸长了手,放到她面前的碗里。杳杳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人,那人倒也不回避她的目光,于是她就望进了那双深邃的眸子。她又想起这双眼睛偶尔也会流露出温柔目光,而此刻正静静看着她,莫辨情绪。真是难懂的一个人。她一脸为难地低头,得,满碗的菜;抬头,周云辜执筷的手骨节分明,筷尖夹着一块红烧肉,正往她这边伸来。杳杳连忙制止他:“别别别——你自己吃,别给我夹了。”周云辜顿了顿,点点头。他看见杳杳仍一脸难色地盯着自己,想了想,难得贴心地解释一番。“多吃点。”话毕,他的目光又在杳杳身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回想:“轻飘飘的,怪不得身子骨弱成这样,晒晒太阳也能晕倒。”杳杳:“……”怎么什么都能扯到这令人难堪的糗事上头!今天也是在“这人还不错”和“这人真讨厌”之间反复横跳的一天。这个认知直将杳杳给气笑了。用过膳,又陪他饮了一轮热茶,杳杳终于请走了这尊大神。一天下来,也没做太多事情,杳杳却觉得充实得很,就好像与周云辜相处的光阴是流向了它们该去往的地方,尽得其所。他与自己相处得颇自然,好像两个人都忘记了他们中间还有一段不尴不尬的婚约。此时想着这个,又想起周云辜临走前告诉她,顾父顾母在隔壁收拾了一处院落,明日他便搬进来,杳杳捂住额头。她头疼。“姑娘,你说周公子这人是什么意思呀?”贴心的银杏自然能同她想到一处,此时开口同她八卦,却更像是火上浇油:“他该不会是喜欢上您了吧?”杳杳眉心重重一跳。怎么可能。次日,她起了大早,去父母院里请安。走在半路上,就听见有下人聚在一起说着八卦,那八卦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她本人。完蛋了。杳杳心想,她讨厌的风言风语又要起来了。大清早的就不得安生,杳杳也失了几分性子,不等丫鬟通报就挑起帘子要进屋里。然后她就听见,她的一双父母并着她嫡亲的哥哥,也聚在一处,正在讲自己的八卦——“怎么就让这小子住进咱们府上了?”她的二哥顾放平时最是温声细语的一个人,此刻说话却有些不客气,“当初他可是连相看一番都不愿意,就说着无意结亲,那姿态可是得罪人得很——”顾母柔柔地开口劝道:“话虽这么说,但我看他们如今相处得倒是极为融洽。小辈们自己能合得来,才是最最难得的。”顾放:“那周云辜这次是什么意思,他要娶杳杳吗?”他问得直接,屋里倒是静了一瞬。杳杳帘子都挑起来一半了,尴尬地立马放下,一溜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怎么沾上他就没什么好事呢?她有些愤愤,回了屋子没坐多久,连早膳都没用,就想着要去找周云辜问一问。……她找过去时,周云辜已经安顿好了,闲适得很,捧了卷书,坐在那里亲自煮着茶。晨起的阳光柔软,铺了半个院子,昨夜微雨染湿了青瓦,茶香在雾气里萦绕。画面瞧着竟是一派风雅。杳杳的气焰登时就消了一半。“早。”她听见自己的嗓音糯糯,没什么气势,“昨日忘了问。你为什么要搬来我家住啊?”周云辜手上动作不停,头也未曾抬起。只听他淡淡道:“教导你就够我头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