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回过神,竖眉对着早已僵硬的蛇尸小声骂道:“放屁!鬼扯!活,活该!”终于发泄了出来,她好受了许多,想起旁边还有个周云辜,连忙去关心他此时如何。却见他脸色并不是很好,想必原本也是分外沉重的,只是此刻正略微低了头望着她,神色倒像是柔和了几分。杳杳这才觉得一颗心彻彻底底落到了实处。只是想到那处半山的洞穴里一地的碎骨,此番出行注定染上了沉重的色彩,也足以击碎她对于外界那一派天真的幻想。“走吧。”她不愿再看那具面目全非死状骇人的蛇尸,只扯了扯周云辜的袖子。“嗯。”周云辜低低应了一声。“先回邑阳城,差些人来敛了尸骨……接那些孩子们回家。”天公送来几阵电闪雷鸣,随后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将罪孽与鲜血尽数冲刷,雨声呜咽,宛若哀鸣。整座城都在暴雨中寂静,城主府也不例外。周云辜径直去了小公子的院子,替他解毒,留下杳杳在偏厅会见了崔府尹,将缘由始末细细说与他听。自她说完,整个厅里就陷入了死寂。这一场祸事实在骇人且凄惨。有人挑帘走了进来,将屋外的雨声喧哗带入了厅内,打破了一室寂静。是满面喜色的崔夫人,她恭敬又感激不尽地将周云辜请进偏厅来,随后正要同府尹崔大人开口,却被对方神情凝重地摆了摆手将话语堵了回去。“老爷。”崔夫人一脸不解。崔大人却不再看她,而是面目肃然地望向杳杳和周云辜,沉声开口道:“我会为这四十九名孩童举办一场隆重的丧事,并劝服全城百姓为他们服丧吊唁。”崔夫人听了这番话,立马神色就不太好了。“老爷,这怎么行。咱们信哥儿好容易死里逃生啊!这要是再沾染上些许晦气,还不知道将来会……”她话未说完,就被崔大人怒声打断。“够了!我意已决,轮不到你置喙。”他恼然拂袖,想起此时还有外人在,就又收敛了些许神色。周云辜默然片刻,向他行了一礼,道:“大人高义。”随后便同杳杳一道告了退,离开了城主府。他们回了落脚的院子,歇息一晚,第二日就要启程出发。还是来时的轻简装扮,周云辜手上却多了个盒子。他捧着盒子的神色肃穆,如同昨日对着那些孩子的尸骨一般。杳杳就没有多问,随他一道上了早已雇好的马车。这辆马车很宽敞,车上只他二人,倒是显得有些空荡。杳杳这才想起来后院那口箱子并那株灵草的事儿。“忘了问了。那株灵草,你不准备带走了吗?”周云辜微微摇头,道:“就让它留在它该在的地方吧,顺其自然。”杳杳懵懂地点头,又问道:“那我们还用乘马车吗?”周云辜神色难辨,眉目低垂了些,眼睫投下一片阴影,看着情绪并不高。“早先就雇好了的。”他解释道,“原本还有两位同门要与我们同行的。”他的手指摩挲上今早抱出来的那只小盒子,神情终于有了几分悲意,却还是很快收回了手。杳杳在猜测中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劝慰,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留他自己静静消化。她轻轻撩开帘布,见满城已披挂上了白色,在炎炎的夏日里透着几分刺骨的寒凉意味。而送葬的队伍同样起了大早,丧了孩子的父母们跟在送葬队伍后头,正哭得撕心裂肺。就在满城的哀乐声中,他们乘着马车,静静地离开了邑阳城。此番一路往西,路途遥远,按常人来讲,要花上大半个月;只不过他们轻装简行,路过诸多城镇只采买饮食水源等必需用品,便再无停留,因而倒是行进得快上几分。他们已一路颠簸了快七日,眼见就要临近乾陵山的地界了。这一路倒是平静且泰然,沿途依旧是夏日的葱郁之景。他们未曾在城镇中多作停留,倒是说不上来沿途风貌有什么变化,只是从逐渐口味辛辣的吃食中,感受到了西边更加潮湿闷热的气候。杳杳此时坐在马车上,正咬了一口当地特色的灯芯糕,瞧着同云片糕差不多的质地,却带了丝肉桂的辛辣香气。她不适应地皱了皱眉,继续同周云辜讲着方才的话题。日子过去了几天,先前在邑阳城染上的沉重淡了几分,他们就又重新提起那段话题,而此前周云辜正同她讲道,说是世上不仅仅是妖物,就连人,都有去用那等歪门邪道修炼的。“我不理解,我想不通。”杳杳折断了手上的那根洁白细腻的灯芯糕,执拗地望向周云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