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气氛有些低沉。杳杳想了一刻,转瞬抬眼又是明媚神色。“没事,病了就治,我帮你。”她的模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大言不惭。周云辜的冷漠神色就好似有一瞬的瓦解,随后竟似是带上了隐隐的笑意。“杳杳姑娘,你会医吗?”杳杳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她将胡乱的思绪转回来,就见眼前的人已经渐渐止住了咳嗽,如玉的面孔此时透着苍白,唇角却是一片殷红。杳杳微微愣了楞,就见他无意识放下的手中,攥着一方帕子,上头沾染了猩红的血渍。纵使她再不了解凡人,她也知道,周云辜此时的身体境况必定非常糟糕。她紧紧皱了眉头。眼前的人又缓了片刻,却好似勾起嘴唇笑了笑,抬起眼来望向她,目光里有灼灼之色,转瞬又被一片灰蒙取代。杳杳不明白他眼中闪过的神色,只觉得心中一紧,就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随后,她听见周云辜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如同往日一般清凌的嗓音,却轻得好似随时会消散在微凉的晚风中。“不如给我算一卦吧。”“不如给我算一卦吧。”这句话来得突兀,就连杳杳都愣了半拍。她旋即想起自己曾经对他说,若是反悔了,随时可以找她来算上一卦。如今他亲口说出请她算一卦的请求,杳杳心中本该是得偿所愿的欣喜,此时却尽数被不上不下的慌乱与担忧没过。她语声焦急,带着浓浓的鼻音。“算,答应了你的,自然会给你算。但是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周云辜脸孔又抬起来一些,绝俗的姿容纵使苍白,却因他一个微小的笑容,再度焕发出耀人的光彩。他点了点头,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好。杳杳却不知为何,不忍去看他的神色,就好似一个不经意之间,他就会消失一般。她扶着他回了院子里,又将他小心地扶进屋中,在榻上倚着。“要不要叫大夫?”她这样问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人拉住。那只手似乎并无多少力气,却带着执拗的力道。杳杳回过头。周云辜正紧紧盯着她,气息又微弱了几分,道:“给我算一卦吧。”望着他这副模样,杳杳不知为何红了眼眶。“好。”她抬起手,覆到周云辜的额上,触着有些冰凉。她顿了顿,将手缓缓往下移,抚过眼前人的眉眼,密而长的眼睫扫过她的手心,带着微微的痒麻。周云辜顺着她的动作,顺从地合上眼睛,因为病痛而紧皱的眉头也好似松了一口气般地松动下来,重新归于平静。就好似陷入了睡梦之中。杳杳深吸了一口气。她从来都不会算卦,她只是能够入梦,预知他人浅显的未来,阅览他人庸碌的过去。而眼前的人纵使在她的灵力抚慰下暂缓了病痛,睡了过去,身体状况却依旧危急。她不知道自己若是入了梦,会看到什么样的未来。她头一次产生了犹疑之情。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又定定看了周云辜沉睡的面庞一瞬,就抬起手,拈了诀,直直点在他的眉间。……凡人的梦向来脆弱而不设防,杳杳此次入梦却感受到了不小的阻力。这一分阻力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杳杳抛去庞杂的思绪,只潜心往那一处梦境里钻。终于破开了层层的无形阻碍,杳杳缓缓落地,站定了身形,却猛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迷蒙的雾气之中,脚下也踩不到实处。她猛然惊觉这份熟悉感是来自于何处,一时间彻底变了神色。眼下的这个梦,如同困惑了她的那一处梦,几乎无二。“怎么可能。”杳杳下意识就喃喃出声,而声音却好似转瞬就被那些雾气吞没,连一丝回音也无。她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内走,却发现,这一处的雾气好似稀薄许多,并不是如同那位神君的梦境里的一般,浓厚得好似流转不开来;周云辜梦境中的迷蒙雾气,似乎显得有些紊乱,好像就快要散去一般。杳杳依旧没有放下心来,而是时刻防备着被这一处梦境弹出。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在其中行进得很是顺利,很快便走出了愈发稀薄的雾气,眼前的景象也豁然开朗。她阅览了周云辜被奉为天煞孤星的,孤寂而短暂的一生。她的神色变得格外复杂,不似旁观他人梦境时的冷漠与置之身外。她这段日子时常拿着天命不可违这一句话去堵他人不甘的请求,却未曾想到,转眼自己在面对一段来自旁人的、不可违背的天命时,会陷入如此犹疑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