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位晚澜姑娘短短半刻内做了些什么,着实是有些狼狈。又想起先前那一茬,杳杳此刻起了多管闲事的心思。晚澜同他们行过礼便要告退,却被杳杳拦住。她的声音柔和,看向对方的目光却如同洞察了一切般如炬,语调里就带上了不容拒绝的坚定。“晚澜姑娘,不如进去同我们一起坐着饮上几杯茶?”晚澜张了张嘴,无从拒绝,平淡眉目间染上了不安。她跟着二人回到早先的雅间。夜色重了,寒意涌上来并不十分宜人,因而雕花的木窗尽数被紧闭了,整间屋内就多了丝逼仄之感。晚澜在推脱一二后,还是被杳杳拉着坐下,有些无措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温热茶水,却并不喝,只用手拢着杯,指节瞧着有些发白。杳杳叹了一声。她何尝看不出来对方很有些紧张?果然,晚澜没有沉住气,率先开了口。“姑娘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她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一白,迟疑道:“是您先前赏给我的珠子有什么问题吗……?”颇有些不打自招。杳杳挑眉。而晚澜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她讷讷想要补救两句,却被面前的人截住了话头。“珠子能有什么问题呢?或者是说,晚澜姑娘实在太有眼界,竟然一眼能认得鲛珠的不一般,我只是想找晚澜姑娘随意闲话两句罢了。”听到“鲛珠”二字,晚澜脸上的平静这才被彻底击碎。“你……”她有些吞吐,嘴唇张合扇动了片刻,仍旧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必害怕,我对姑娘并无恶意。”杳杳出言安抚她,见她仍不肯放下戒备,只好继续把话讲清楚一些。“只是我实在好奇,姑娘一介凡人,是同鲛人有什么来往吗?”晚澜闻言,彻底变了脸色,惊惶抬头之间,手上的茶杯也没有端稳,茶水溅了点出来,复又染湿她本就浸过水的衣角。被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语击中自己心中埋藏的秘密,足以击溃她面上所有佯装的平静。她足足看了自己的衣角有一刻,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而一旁的人并没有催促她,只自顾自地饮茶,还吃上了点心,好似等她自己做决断——是落荒而逃,还是将压在心底的烦闷忧思倾吐一二?眼前的姑娘清泠泠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瞧着就是个不一般的,而一直陪在她身旁的那位俊逸公子虽然寡言,存在感却更是不容忽视。兴许是自己遇上贵人,能得一二开解。这样想着,晚澜深吸一口气,决定和盘托出。她倒是不抱有事情就此得到解决的天真期许,就当是纾解心中压抑无措也好。“姑娘从何得出这样的结论?我认识所谓的——鲛人?”这是她平定心神后做出的最后挣扎,试图维护自己快要逃逸一空的底气。对面的漂亮姑娘却笑了,似是看破她无谓的挣扎。“放轻松,晚澜姑娘。”她的语气柔和,声音细软,晚澜莫名随之安定了心绪,将周身戒备又卸去七分。随后,她看见那位姑娘素手轻拈,指尖就似乎有光华流转。姑娘再轻轻将手遥遥一点,她便恍然发觉,他们三人所处的这一处雅室好似被与整个俗世的喧嚣所隔绝,外头的丝竹之音与庸然人声就彻底听不见了。有些神奇,却并不足以惊到她,因她很快发觉,这应当是所谓结界。再看向眼前姑娘时,晚澜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啊,看来你还见过结界。”对方似乎很满意她并不过分惊诧的做派。“是……”晚澜犹疑着轻声应和,小心翼翼不去打探对方的来头。谁知对面那姑娘却没有几分遮掩的心思,直直报上家门。“啊,我是天上司掌梦境的神仙,你可以叫我杳杳。”“……”晚澜有一瞬的怔愣,随即又去看一旁从未插过话的冷峻公子。公子正在替这位自称杳杳的神仙姑娘添茶,一举一动意蕴风流,瞧着也是神仙做派。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没甚么所谓地抬了抬眼皮,明明冷清着一张脸,竟悠悠开口道:“看我做什么,我是凡人。”“……”她实在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好在神仙姑娘又将话题扯了回去,算是解了她此时的围。“其实也没什么。今天意外瞧见了你手腕上那串鲛珠链子,正巧我又同鲛人有过一些交情,还算懂行,就多管闲事起了些好奇心。”她这样解释着,字字句句都贴心详尽,反倒叫晚澜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