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从来没有喝过百日光。
他想他当尊主这么多年,又并非不爱酒,没喝过它倒也着实算得上一件憾事。毕竟,无论是百日光还是旁的,他以后都不会再碰了。
沈星河见他承认喜欢,心下了然,“既非不喜,那便是不肯,为什么?”
顾九思没见过这么刨根问底的沈星河,忍不住将他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不是不肯,是不敢。”
“有一个问题,你没给我答案”,他轻叹了一口气,“在你给我答案之前,我不敢碰酒。”
转折
沈星河自见到太傅严方的手段后,便开始习武。
他那身为帝王的父亲对他要求甚高,本就不打算只让他做个文弱书生,可听到沈星河的主动要求后,还是将沈星河罚跪在宫门之外。
那日沈星河从白昼跪到深夜才归,顾九思见他进来,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那碎成齑粉的酒杯便扑簌着落了一地。
沈星河走上前,看着一桌原封不动的酒菜,轻声问道,“不合口吗?”
他跪了一日水米未进,面色发白,嘴角生出细小的干裂血丝。顾九思看着他,满腔的怒火霎时熄灭,最后到底是只能化成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你不想我跟去?”
他在幻梦境里走了半日,识海能探寻到幻梦境的所有地方,唯独到不了沈星河的所在。若说刚开始他还稍微觉得疑惑,午膳之时他分明在外却忽地回到卧房,看见一桌酒菜时,便是再愚钝也想得通。
沈星河不想他跟去,却在意他有没有按时用膳。
顾九思不是泥捏糖做得小人,不会稍不注意便化了,也不需被捧在手里小心看护。他看着那一桌酒菜只觉得怒意上头,转身便出门继续去寻。
直到他听见路过的宫人悄声提了两句沈星河被罚跪在宫门之外。
深陷于幻梦境中的人无知无觉,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如今的沈星河陷于他三四岁之时,困在回忆里不得而出。
可沈星河也是世间唯一登仙成神的存在,他注定不可能完全沦陷。
无力更改也无关紧要的事会按着记忆顺其发展,那些他在意的,却会让他在浑然不知时下意识干涉。
他想让顾九思毫无芥蒂地跟从前一样喝酒是如此,因为不想让他跟去设下阻碍也是如此。
修炼之人最怕道心不稳,神魂受创。这幻梦境原就是以攻心夺人性命,沈星河已经陷入其中,正以三四岁的模样心性罚跪在宫门外。
顾九思既想得明白其中关窍,又如何敢让沈星河分神阻拦。
他到底是没有继续去寻,在这房间坐了半日。桌上的酒菜撤了又上,正午变为黄昏,又变为黑夜,在夜深人静时,顾九思终于又一次探听到沈星河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