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那么多条的路,无数人在那个位置能走出无数条路,可对于谢故真来说,她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那柄长枪的红缨依然在随夜风飘荡,它的主人随着车马步入宫门。
长枪仍在,只是这世上再无谢故真。
小皇帝的后宫充盈了七十六位美人,从最小一州最晚而来的美人,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宠幸的对象。
因为她的父兄权力最小,因为只有她一定会是州长的亲生女儿。
十六岁的小皇帝要做吃了黄雀的猎人,十六岁的美人舍弃了自己的名字。跌跌撞撞摸索一夜的两人,各自奔赴命运,谁都没有在乎过彼此的真心。
却不知道姻缘簿早已有他们的名字,更不知,不是每段姻缘,都能善终。
……
是我
顾九思望着倚坐在墙角的沈星河:“当年那个旅者,是你?”
天道眉头微挑,大方承认:“是我。”
他露出回忆过往的神色:“谢故真跟沈星河不同。沈星河接触到我,依仗着他的父亲跟娘亲。她接触我,是因为我被她吸引而去。”
这世上生灵太多,但是他身为天道能化身千万,也不可能陪伴在每一个人左右。遇见他,像空中落石般没有根据。可总有一些生灵,他们的愿望强烈到能将他吸引而去。
手持长枪六年的谢故真,有个愿望要破土而出。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愿望,于是天道被她心中所愿吸引而去。
“相比你们这些人”,天道脸上的讽刺鄙夷毫不作伪:“她曾是我心中成神候选之一,可她跟她们一样,最后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死亡。”
顾九思早便看惯了他这鄙夷的神色,对此不做任何反应,只是问道:“你既要造神,不会只给她这一项折磨。她十年寒暑毁于一旦,她十年之梦一夕破灭,还有呢?”
还能有什么呢?不过是像对每一个棋子那样,放任她发展,再让她遇见的每一点幸福,如梦般破碎。
年轻的少年少女总是愚蠢,再多的阴谋算计心灰意冷,都抵不过胸腔那东西的片刻动心。
十七岁的少年少女互相动了心,旅者的故事刺痛了少年帝王在生死之争下的神经。他难得动了怒,禁了她的足,毁了她的刺绣。
不知他眼前,唯一一个封号由他所取的人,那双原本握着长枪的手,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拿起刺绣的针。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期待,才会跟他说起关于她十年心愿的天地。
她也不知,崇慧二字在他心中有着什么样的含义。不知他少时读书发现,慧有慧侠,慧给,慧种,慧黠,慧美之说。
不知还没走上命运的少年看着释义曾在心中暗想,有才华聪明有口才,天赋异禀聪明机智又美丽,若真是这样,这世上怕是没有配得上慧这个字的人了。
不知那崇字,在取名的那人心中,原该为爱。因为爱她,愿她备受尊崇。
那种种的不知,到底还是归于了爱,像他们谁都不曾提起过,那双握了十年长枪的双手上的厚茧,为何自入宫后便渐渐消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