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的每一场试炼,都是对生灵本心的拷问。拷问过者一步化神,不过者转修他道,或终生无入道之机。
沈星河是两千多年来,各种因素导致下的唯一例外。
按照天道的说法,沈星河在生辰宴上喝不喝那杯酒,都没有入神道的可能。
喝了,他再醒来时必定已经受辱。被亲生父亲和众人亵玩之后的人,只可能发疯,绝无其他可能。
不喝,这本就是对本心的最后一次拷问。他在七年里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背叛,唯独这一次,是众人在知道真相以后,依然选择了背叛。
沈星河喝也好,不喝也罢,这一次他都闯不过去。
唯一的变数,是分明已被天道陷在迷雾中七年,为他而死的娘亲,谢故真。
沈星河喝了,还未来得及受辱,便因娘亲的死入了魔。
天道不止一次的说沈星河幸运,因为至少他的父亲还活着。
他只不过失去了在他宫中说悄悄话的宫人侍从,失去了教习他的师父,教他识字的大臣,失去了站在他阵营的老臣,失去了他的娘亲。
他只不过见到太多人惨死在他面前,看他们或恨或厌弃,或愧疚悔恨的眼神,只不过没有见到他娘亲最后一面。
可他依然活着,最后登仙化神。
天道却也从不曾提及,已经因恨入了魔的人,要经历什么,才能登的了仙,化的了神。
他也不曾提起半句,映照着沈星河半生的幻梦境,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为什么绝大多数的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吗?
当真记不住帮他扎针的太医吗?在军营里待了一个月才发生的营啸,那么长的时间,当真连一个人名都记不住吗?
究竟是记不住,还是不敢记?究竟是不敢记,还是根本忘不掉?
顾九思想,是因为根本忘不掉吧。
都已经成仙成神,最远的事件都过去了几十年,连名字都记不住,却还是记得那些事怎么样发生,记得那些人怎么样惨死在自己的眼前。
顾九思走到沈星河面前,蹲下细细地看他:“我曾经想过,你这天潢贵胄的小古板,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种被逼到绝路,无力自保却又想要自保弱者习惯。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样,又不能抱你。”
“小古板,在营啸里那么害怕,害怕到回来以后每日每夜都是这种姿势,现如今害怕到在娘亲房间的墙角蜷缩着,都这样了,为什么都不哭呢?”
他说着说着笑起来,与他额头贴着额头:“你知道的,对吗?”
“那个夺舍的妖魔究竟是谁,让天道着急把妖魔召去夺舍的人究竟是谁,让你如此痛苦的真正元凶究竟是谁。”
“小古板,我在你心里就那么闪闪发亮,让你那么动心?动心到费这么大工夫,也想告诉我,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