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曾经见过伏羲和神农两位兄长,”叶远道:“那你就应该知道,和他们二人比起来,我身上所代表着的人道气运,已经是被我分离到了最低的程度。”
成就人皇,已经是一种一步登天一般的成就,就这一项尊位,就足以将他从“妖皇太子”和地府平心二者之间的纠缠中完完整整地剥离开来,可既然能够依此脱离,那相应的,他也和这个世界解下了过于深厚的因果,若是没有外力,他想要依靠自己离开,那就好比是将一道器官从体内生生割开,何其难也!
可既然如此,他也还是要来试一试。而相比较于其他的时候,封神这般的天地大劫、再加上人道反复、改朝换代这样的双重劫气,在这之后,再也没有比起现在更为合适的时机了。
他当然可以选择自此以后一直呆在洪荒当中,他和此世渊源颇深……想到这里,叶远的眸色深深,却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意思。但越是蹉跎,就越是和人道纠缠越深,先不说人道会不会有崩坏的一天,依照叶远的性子,他也不会让自己的所有被其他所左右,既如此,那又何妨先脱身而去一番?
“相较于辅佐于我,”叶远道:“匡扶一位新皇,那难道不应该是一件更能够显现汝之才能的幸事么?”
姜子牙道:“二者皆有其优劣,但相较于一展吾之所长,在陛下您的麾下,或许尚还能够有机会一窥仙道之日长,就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为之欢欣鼓舞啦!”
“原来你还是不肯死心!”叶远失笑道。
姜子牙肃容道:“一生求道四十载,耄耋老死不悔悟。”
“好心志。”叶远感叹道:“可惜你今生与仙无缘。”
姜子牙默然不语。
修道四十年,从青年到如今的苍苍白首,或许他早就知晓了这一点,但知道又如何,他的一颗向道之心,不也是在这无望的时间里,被打磨成了坚石,不肯转移么?
叶远轻轻一笑,他当然知道他自己的言语不能动摇姜子牙的心念,但那又如何,若是他身处在姜子牙的境地里,他只会比起姜子牙更为执着、更为……激进。
“虽然商朝注定衰落,但帝辛本该还有二十八年的气数,”叶远道:“但奈何他以人身亵渎圣人,使得女娲娘娘亲手开启此次封神之劫。我此次到来,也是为了解救此身之父,西伯侯姬昌。”
“这……”姜子牙有些犹豫。
“你是想说,”叶远笑道:“西伯侯此次,是当有七年之厄可对?”
“不错。”姜子牙正色道。
“你固然精通命理,但却要谨记自己不能为命理所局限,”叶远摇头轻笑道:“否则的话,你以为通天圣人的截教又是所为何来?”
“截取天机、截取生机,”叶远道:“你虽然是学道阐教,但其实,阐截人三教教义,不都是取自天道么?当然,这只是我一家妄言,你要是觉得有道理,那就姑且听上一听。”
“陛下谦虚了。”姜子牙连连应声道。
“本是为此以来,但谁知,会在这朝歌之中,得遇封神之人,”叶远道:“所以我也不由得停下步伐,来做一做子牙这命馆的上门客了。”
“陛下折煞于我了,”姜子牙苦笑道:“就尚这卜算能力,能够算得今日有贵客上门,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刚开始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我自己测算错误……”
所以他又换了个方法,多算了几遍。就这多出来的几遍,便让他没能出得了馆门,在还有一步踏出的时候,叶远便已经走入,所以他只好在门内左侧躬身行礼,为贵客迎贺。
“既然在此相遇,那么我便也试上一试,以西岐一方的立场,来邀请子牙你的辅助,”叶远道:“不知子牙可愿往?”
“既然陛下您不准备取得这周朝开国王位,”姜子牙神情凝重道:“那么不知,你又属意何人?”
“西伯侯忠心于商,周室兴起,当看其子姬发。”叶远风淡云轻般地,便将一朝开国君主之位,放置到了少年姬发的身上。
“不知为何您不愿亲身而上?”姜子牙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叶远摇了摇头道:“封神过后,我当不在人间,既如此,又何必占据这人间大统之位,更何况,封神之劫对于君王来说,也是一场极为难得的磨炼,有了这场人和神一齐征伐的经历,又何愁他之后没有那等心胸眼界,不能管理好国家?”
“陛下思之深,虑之远,尚不及矣。”姜子牙感叹道。
“更何况,此次封神之劫,更多的,是注重消磨仙神之上的杀劫,对于人君的要求,只要不像是帝辛那般暴虐即可,又何需我上场?”叶远并无兴致道。
“……”姜尚沉默片刻,只得又一次行了一礼。
西岐一行人掩去了行迹,在散宜生的布置下,住进了朝歌中一个大户人家的院落里,这人家祖上也是从西岐而来,受过西伯侯年轻时的恩惠,在散宜生联系上来之时,十分愿意给侯府两位世子予以掩护。
一行人此来,是为了贿赂费仲尤浑二奸臣,尽管是为了解救西伯侯本人,但是毕竟是牵扯到了费仲和尤浑,而且又是以财物贿之,虽然是出于救人心切之因,但担心影响不好,大家都唯恐会对西伯侯贤名有损,更何况,这样的事情,若是大张旗鼓,恐怕就更加难以功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