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猎魔人圈子中暗地里有一道令人嗤之以鼻的小道消息,有人认为在黑暗世界中占据格局的狼人其实是听从着区区一位人类的命令,这道消息荒谬到听过的人绝大多数都会在第一时刻将之视作笑话……就像血族从骨血中流传下来的傲慢一般,狼人的每一根筋骨,都透露着他们从祖先那里继承而来的残忍与野性。
叶远今晚来到这座森林,并非是为了和那些游荡在暗夜中的吸血鬼们相见,或者说,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他几乎是所有人中最能够了解“剧情”的存在了,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在和血族的交谈中,仅仅凭借那位“布莱恩”的一句话就能够判断他话语的真假……在这场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都出场的游戏中,他给自己的定位更近于“裁判者”这样的一个位置,不,更多的来说,他更近于旁观者,毕竟,他的力量并非凡俗,不论是哪一方,都不可能抵挡。
但既然他用得是“日光行者”的身份,那么他也不介意去做一些这个身份应当做的事情,接下了搜寻卡佩小姐的任务,他也愿意稍稍做出些姿态。向教会发出紧急求援的是卡佩家已然卧病在床的老公爵,不论是为了搜集线索还是拜访问候,他都应该去一趟卡佩庄园。
和乘坐马车到达的夏洛克和华生不同,叶远更愿意在这个世界里慢慢行走而去,这个故事预定的破案的主角是侦探和他的助手,所以他有些刻意地将自己的进度延迟在夏洛克的身后——以至于他的脚步从来都是悠闲舒缓的。这样从未掩饰的姿态,也难怪那位叫做莉娜的女吸血鬼会给他评语:“犹如在自己家中一般的闲适”。
他选择的并非是那些已然开辟出来的道路,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固定的道路。而之所以会在今晚这个特殊的月圆之夜,那也只能说是那些狼人们运气不好了。
而另一边。
“公爵的儿子?!”华生在跟随着夏洛克走出庄园,刚刚坐稳了马车之后,便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我听说那个孩子不是在一场战争中不幸牺牲了吗?”
在奥利维亚房间的时候,还没有等到华生问出这个问题,就有之前吩咐过的女仆前来报道,是那位一直贴身照料着卡佩小姐的仆从,这个可怜的女人饱受自己和他人的责难,她的情绪在谈话的过程中一直都非常不好,华生医生不得不数次安慰她。
“那你是否还记得那段时期报纸有发过讣告么?”夏洛克嘲讽笑道。
“……”华生医生努力思索了一下,最终他不得不十分遗憾地表示:“好像没有。”
“为国而战死并非是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夏洛克道:“但哪怕是方才老公爵在嘱托我的时候,也不曾提及过他的长子一个字,这对失去了自己又一个孩子的老人来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一般说来,回忆和感伤才会是他们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所以我特意提及了他一下,不出我所料,那位老人立刻用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将我赶了出来。而之后,我又试探了一下其他人,所有的仆人们,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全部都躲躲闪闪、含糊其辞,他们并不像是知道太多的样子,但也许是主人家在被触碰到这个问题时候的态度,令得他们根本不敢有所议论,所以到现在,我连他的名字也没有找出来。那位公爵之子,是这个家庭里的禁忌。”
夏洛克目光有些闪烁地叙说道。
“那,那张照片……”华生有些迟疑道。
“相比较于情人,更有可能是她的兄长。”夏洛克道:“他和公爵年轻时画像的眉目间有很多相似之处。”
华生有些无语:“连自己哥哥的照片也要小心地藏在镜子背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那位老公爵是光明教会最为忠实的支持者?”夏洛克缓慢说道。
“教会的崇拜者并不多,但其中的成员都很虔诚。”华生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一直都不热衷于传教,想要成为其中一员还需要苛刻的考核,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秘密地进行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我一直挺好奇他们是靠着什么才能支撑下去的,直到后来我被你引导着接触了黑暗的世界,我才知道,和那些可怕生物的对抗,就必须要有他们的支持。”
“很久以前的历史还有过教会骑士大幅出征的记载,”夏洛克不以为意道:“但到了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了,如今?”
夏洛克一本正经地讲道:“如今大概是靠着卖圣水为生吧?”
夏洛克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光明教会近来的愈发沉寂。
“夏洛克,”华生有些无奈:“你这句话可一定不要在那位日光行者的面前说出来……”
“你在担心他会找我决斗?”夏洛克安慰道:“放心,我有随身带手枪的。”
“额……”华生哑口无言,顿了顿,他面色有些古怪道:“夏洛克,你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但夏洛克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若无其事地继续方才的那个话题。
“对于一个有信仰的家庭来说,什么样的背叛才会是最为不可饶恕的?”夏洛克意有所指道:“你还记得我们收到的那封信么?”
“委托信?”华生问道。
“我让你观察的信,”夏洛克慢慢道:“你看出来的东西并没有错误,但却漏掉了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封信上的火漆,是由一种特殊状态的鲜血烧制而成的。”
华生满面愕然。
“一个虔诚的光明信仰的父亲,却有了一个投身黑暗的儿子……”夏洛克缓缓道。
“‘k’其实根本就不复杂,‘capetian’(卡佩)的第一个发音就是类似字母‘k’,”华生叫了起来:“那位公爵的长子其实并没有死,他只是被他的家族驱逐了,原因是……鲜血!”
“他成了一名血族!”华生恍然道:“是他给我们送来的委托,虽然和自己的父亲彻底地闹僵了,但是还是对自己的妹妹有所关注,或者说,他们之间也许还有所联系,不论是那张被私藏起来的照片,还是在第一时间送过来的委托信!”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到哪里去了,所以才不得不拜托如今在侦探中已经有了声名的你!”华生将所有的一切都一一捋顺了。
“但那位老公爵却认为自己女儿的失踪和他那个被厌弃的儿子有关,甚至认为这都是他的计划,为了他所留下来的卡佩家族,”夏洛克平静道:“而这也是他会请求教会的最根本的原因。”
“而教会却派出了他们的‘日光行者’。”说道这里,夏洛克的神色才首次凝重起来:“一个才转化连一百年都没有的血族能够有这样的分量么?”
华生也不由得随之担忧起来。
“我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夏洛克淡淡道。
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将要到来,薄的晨雾弥漫在森林和田野中,鸟的轻鸣在耳边婉转而鸣,浅淡的光线从遥远的地平线外投射而来,伴随着来人清浅的脚步声,光的星球被注入了力量,逐渐挣脱束缚,挣扎着要跳跃而出。
叶远敲了敲庄园的大门,有节律的声音轻轻回响,一直呆在房间中的莫里亚蒂蓦然睁开了浅眠的双眼,他偏过头,从身侧的窗户中投注下视线。
在他的视线的尽头,两道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