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逃!”薛白露理直气壮地从窗口爬进来,“先生在雪地上滑了一跤,被我们抬到医署去了,大家都回来背书。我听你在教训人,等了好一会儿不敢进来,你好凶啊,就算她写得差,你也不用说那么直白吧!”
凶?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薛湛无奈道:“这位姑娘才华横溢,却不正,有些入了偏道,但心气又极高。如此天赋的人凤毛麟角,不趁早磨一磨心性,往后少不得要碰钉子,若连我激她几句都受不了,自此一蹶不振,那也没必要帮她成事。”
薛白露不懂,“什么叫入了偏道?成什么事?”
他笑了笑:“她钻营太过。奉承别人容易,坚守本心难。岘玉必然不是富贵出身,来国子监读书,心中所想不同于一般女子,是有抱负的,我不想让这样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薛白露摇摇头,“你才见她两面,就说这些大道理,我看她初八不一定来。”
“她一定会来。”薛湛道,“我很想看看她写了半个月的文章,到底能精彩到什么程度。”
--------------------
女儿的玻璃心碎了,男神教授说论文有毛病。大家不要学她,不舒服就给自己放假。
薛教授真的很温柔美丽~
雪中炭
江蓠失魂落魄地沿着小径走出竹林,方才的对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反覆鞭尸。
她后悔得要命。
等一等再交给他不行吗?
谁给她的底气让她这般妄自尊大?
他一定觉得她是个坐井观天、自命不凡的学生,多好的机会,被她几句话给弄砸了!
桂堂不过是旁门左道,如何能与正统学府相比,她太天真、太着急了。
天灰地暗,几只寒鸦站在枯枝上聒噪地嘲笑她。江蓠气上心来,蹲地上捡了块石头丢过去,寒鸦扑棱棱飞走了,站起来时,身子晃了晃。
心跳如擂鼓,全身的血都在往下涌,眼前一花,她跌跌撞撞地扶住一根竹子,兜头砸下几枚结实的雪块,正落在风领里,冰得脖子都僵了。要拨去时,惊觉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突如其来的绞痛让她腿一软,就这么倒了下去。
“夫人!”
耳朵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
这次的疼痛比上次更为剧烈,她脑子都懵了,在轿子里缩成一团,两层衣衫都被冷汗浸透。摇晃中寒风钻进帷帘,吹到身上,衣裳好像结了冰,她难过得想死。
仿佛过了几百年那么长,有人揭开帘子把她抬出来,放到暖和柔软的地方,她一挨着枕头就不省人事。
刚过午时,刑部衙门里的官吏排着队用饭,两个侍郎去主屋叫了楚青崖,三人去堂厨围着饭桌谈论朝局。
左侍郎给楚青崖倒茶:“陛下让齐王上折子回应桂堂的事,他就写了十几个字,说自己一概不知。据我等查访,桂堂的赃银分成几十笔,运到干江省不同的钱庄邸店,想抓几个老板问话,他们还挺硬气,说若没有齐王爷的谕旨、护卫指挥使不到门前,别想把他们当成罪犯对待。”
楚青崖冷笑:“他一个藩王,下什么谕旨?如此僭越,真当朝中无人。也罢,查不了就暂且放着,等他正月初一不来上朝,陛下就有名头发驾帖了。”
右侍郎问:“大人笃定齐王殿下不会来京?”
“他要是清醒,就该找个由头往后拖。”
楚青崖刚夹起一筷糖醋鲤鱼,就听得门外匆匆来报:“楚大人,急事。”
一个缁衣卫进来,躬身同他耳语数句,两位侍郎只见他脸色微沉,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面面相觑。
楚青崖放下碗筷,“你们先用。”
说罢撩起衣袍,冒雪出了门,把马厩里吃公粮的绛霄骝一牵,“十七,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