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想着自己当年被顾有恒拉着去围观顾二和许家娘子的事,忍不住在心底低低叹气。
他正想着这些,却听见顾易突然开口,“季平哥,你来找我有事?”
沈衡脑子里还转着刚才的事呢,没有多想,听到问题下意识地就回,“没什么,就是晚上睡不着出来转转。”
顾易沉默了一下。
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微微敛了神色,表情认真地看向对面的人,再度开口,“我是问……季平哥你来义固城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衡的表情一滞,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被清了空。
但是他也很快就回过神来,那点僵硬只出现了一瞬又散去,他露出了和平常一般无二的散漫神色,一副很不着调的语气笑骂,“你个臭小子!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了?你眼里的季平哥就是这样的人?这才几年不见,就把我当成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打秋风穷亲戚了?我可伤心了啊。”
沈衡这一番唱念做打,可谓是声情并茂,最后还像模像样的捧心哀痛。
但奈何被表演的那个人并不领情,连表情都没有多大的变化。
顾易很有耐心地听着沈衡把话说完,这才开口,“不是。”
连表情动作都加上的一大段话就得到这么干巴巴的两个字回复,沈衡差点被噎得翻白眼。刚抬头想说什么,对上顾易直直地看过来的眼睛,他不由一愣。
顾易缓着声开口,“我知道季平哥不是这样的人。当年新离一役、父兄身死兵败,将士也皆埋骨于野,朝中或以战败降罪顾家,昔日旧交纷纷避之不及、唯恐受到牵连,是季平哥亲自登门吊唁,又站在我家门口,把那一个个说闲话的人都骂回去。”
他轻轻笑了一下,“季平哥当年舌战群儒的风采,我不敢轻忘。”
沈衡这辈子得的最多的评价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这会儿被顾易这么情真意切地一说,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他“咳”了声,强作镇定地摆手,“我也就这点嘴皮子功夫。”
顾易摇头,“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我知道季平哥不是攀附什么的人。”
人情冷暖,他早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见遍了。随着这些年他在军中的扎根,又因为战功屡屡受封,昔年避之不及的人又再次登门。人各为己,顾易不会因此怨恨什么,但是却无比清楚哪些才是可以交心之人。
“正因为如此,能让季平哥放下一贯闲散日子、主动领了差事来宣旨,一定是非常重要、一定要亲口同我说的事。”
夜色的烛火之下,那双黑瞳带出些幽暗又深邃的色泽。
这一刻,沈衡突然发现自己对对面的人也没那熟悉了。
这并不是印象中那个带着点稚气的寡言少年,他的气质依旧是温和又内敛的,但是却会在不经意间透出、带着血气的锋芒。
沈衡不太想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有一瞬间被看得头皮发麻。
他脸上那点浮夸的表情装不下去了,神情肉眼可见地纠结起来,“你、你让我想想。”
顾易很通情达理地说了句“好”。
但是视线仍旧没有移开,就那么直直地看过来,无形中带出点迫人的意味。
沈衡:“……”
这臭小子说不定比他哥还难搞。
沈衡纠结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开口,“新离那一役、可能有内情。”
顾易微怔,他这会儿的神情还是迷惑居多。
他不太确定地问:“季平哥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