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可其实闻于野想了一路,终于琢磨出这么一句真心实意又不那么卑微还有理有据的请求。贺兰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把斗篷拉紧了,把肚子挡得更严严实实,警惕道:“孩子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你要是想要世子,你可以找别人生,不差这一个。”
果然,闻于野就猜到贺兰山会这样想,于是他把准备好的下一句话拿了出来。
“我不需要别人生的孩子,我只想要你生的。”
贺兰山惊恐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我关起来专门给你生孩子?!”
“……”闻于野叹气道:“如果我说,早在两年前定亲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你一定不相信,但事实是,我曾经唤过郡公岳父,我才是他唯一承认的子婿。你要是带着石志义去给郡公上坟,他一定不高兴。”
贺兰山沉默片刻,困惑道:“我为什么要带着石大哥去给我父亲上坟?”
闻于野转动着手上的黑玉扳指,克制道:“你和他成亲那天,我来过。”
贺兰山嘴唇抖了一下,嘴角似乎有点想要上扬,但他很快控制住了,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闻于野憋屈又强撑着的模样,道:“我的确是不相信你那时就喜欢我了。不瞒你说,我曾经也喜欢过你,所以我知道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闻于野的眼睫轻轻一颤。
“我很感激你为我父亲平反,但之前误会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甚至在心里希望这个孩子还是没了的好,连给它做的小衣服我都扔了。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明明就可以避免,你要是愿意,大可以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就不会被气到晕过去了。”
闻于野被批评得毫无还口之力,只得小声道:“我以为掘坟的事你不会知道,没想到戚令宣他们会来告诉你。”
贺兰山道:“好,就算事前不告诉我,那么我让石大哥给你写信询问的时候,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章高旻来向我解释的时候,他也说不清信的事,但后来我自己想明白了,你就是想让我亲自去你的府中闹,好让这场戏更真,对不对?”
闻于野无法反驳,轻轻点头。
贺兰山皱眉道:“如果你告诉我一声,我也可以去陪你演这场戏,我自认为还算个比较聪明的人,不至于演得很假。但你也没有那么做。”
“所以我只能认为,我对你来说,重要性甚至不值得让你费点心提前知会,免得我难过。如果王爷的喜欢就是这样表达的,那么很抱歉,我真的不需要。”
说起这些,闻于野万分内疚,他真诚地望着贺兰山,放下身段做小伏低道:“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我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但当时我真的不是故意这样伤害你,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分明心里有你,却本能地和你较劲,生怕一旦承认自己对你的感情我就输了。我从小就被培养成这样,不能输给任何人,不能让任何人左右我的情绪。所以我非得伤害你,才能让自己觉得掌握了主动不可。”
贺兰山静静听着闻于野的解释,神色逐渐缓和。他到底还是个心软的人,虽然早已斩断对闻于野的感情,但一想到这样的闻于野其实也很可怜,他就对他狠不起来了。
“我一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想法,还骗自己说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因为郡公。那天我和我的乳母魏姑姑长谈一次,我这才明白事情不是那样的。可是,我明白得太晚,对你的伤害已经造成,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贺兰山许久不语,眉心微微蹙起,看起来有些伤感,一手抚着肚子发怔,呆呆道:“是谁害了我父亲?是不是昌氏父子?”
闻于野一直就不想主动提这件事,他也知道自己夹在中间有多里外不是人。但贺兰山既然问了,闻于野也只得实话道:“是,他们写信给二皇子,声称虽然郡公不想造反,但只要二皇子来了,那么郡公就撇不清了,只能被逼上梁山,否则等待他的唯死而已。”
贺兰山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果然是这样。”
闻于野急切道:“可我当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渐渐从蛛丝马迹和他们的态度里看出端倪。”
贺兰山道:“这个我相信,我也没有迁怒你。可是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平淡温馨,而且我也不喜欢你了,我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去冒这样的风险。至于这个孩子,我会好好地把它生下来,照顾它,疼爱它,如果你想见它,我可以偶尔带去给你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那当然是不怎么样。
闻于野还想再说点什么,贺兰山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的把肚子露出来,道:“你想摸摸它吗?它一直在动。”
闻于野呼吸一顿,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贺兰山的肚皮上。感受到里头有一只小脚轻轻抵在自己手心,闻于野几乎产生了落泪的冲动。天知道他多少年没有哭过了,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
贺兰山温和道:“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也不怪你了,但我现在就是想过自己的生活,希望你可以理解。”
闻于野在这一瞬间懂了,他不是喜欢贺兰山,他已经爱上他了。而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不应该要求他必须留在自己身边,接受自己的爱。
如果要强行把贺兰山带走,闻于野当然有大把的办法,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勉强撑出一丝笑容,逼着自己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