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云站在厨房门口沉默了足足十秒,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都差点气笑了:“能和我分享一下,你哪来的勇气同时开两个锅吗?”少女闷闷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哭唧唧解释道:“这不是时间预估错误,快十二点了吗,我就想着快点做完……”事实上,厨房虽然乱了点,但对于新手来说还算正常,祝颜的厨艺也没那么糟糕——如果不是她太飘,同时启动两个锅一起炒菜的话,大概率不会翻车得这么惨烈。周越云按了按眉心,将袖口折起,踏进去。“行了,我来收拾。”为了防止她又跑过来添乱,他淡淡道:“乖乖坐好。”顿了顿,提醒道,“小心一点,别碰到手臂。”“哦哦。”祝颜忙不迭点头。房子里再度恢复安静,只有厨房里偶尔传来水声和男人清理狼藉的声音。带着与她截然不同的镇定与从容。祝颜坐在沙发上,捂着手臂出神。他现在会是在干嘛?是捞起袖子,慢条斯理地在刷锅?还是一脸嫌弃地盯着地面上的油渍与蛋液?亦或是光明正大地品尝她做好的那几盘菜,然后竭力憋住了没吐出来(x)?所以……她要不要过去帮忙,咳咳,顺便监督一下下?祝颜陷入了迟疑。她又想起大变态刚刚那个笑容来,于是某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度回升。如果说天凉王破是言情小说反派必备素养,常见到她甚至觉得理所应当,那隐藏在阴晴不定的表象下的细致与温柔,无疑是最让人意外甚至是惊愕失语的。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呢?是的,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她老是腹诽他变态,但他很好,真的很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在养妹受委屈的时候替她讨回公道,学业上替她解答疑难,生活中关心她的方方面面,还给她做饭,给她上药,哄她开心,帮她收拾残局的。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祝颜吸了吸鼻子,心想,如果有“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这一奖项,她一定第一个投给他。可除此之外呢?心里乱糟糟一片,像是有无数张唱片在某一时刻同时以最大音量放起了歌,音符满世界地乱窜,于是大脑也跟着晕成万花筒。她妄图找到其中的线头,却只有一些陌生而让人恐惧的情绪,在以某种不可判断不可量化的速度蔓延,让她的危机雷达跳得越来越快。怎么办怎么办?最后这顿饭以两人点外卖告终。临走前,祝颜眼巴巴地送到了楼底下。周越云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她的头,说:“不用觉得抱歉,爸妈不在这边,照顾你就是我的责任。”男人眼神清明温和,并不含丝毫别的意味。两人身体并未相贴,隔着一段距离,却反而有了种亲人间相互依偎的感觉。祝颜被动地站着,突然有点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羞愧。的确,过分亲近的是她,突然远离的也是她,说要请客的是她,最后需要他收拾残局的还是她。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行使兄长的责任而已。难道真的是她自己凭借一厢情愿脑补过头了?那岂不是很尴尬?祝颜游离的视线无目标地扫过他的领带,然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哥你等下!等我一下马上去取,我有一个东西忘记给你了!”几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跑下楼,递给他一个手工的盒子:“礼物!”像是急于补偿他一样,没等他问她就飞快道:“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织完的,刚忙着厨房的事忘了,你回家后看看喜不喜欢呀。”织的?周越云好奇:“围巾,还是手套?”祝颜却不肯再说了:“你看了就知道啦。”说着,她认认真真地朝他道歉:“对不起!”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又像是突然摆脱了什么大难题,少女整个人都恢复了曾经的活力,眼睛也亮亮的,里边像是盛满了星星:“我悟了我真的悟了!这段时间哥你就当我抽风了好了,以后我们重归于好好不好?”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拖长了尾音,是从前一贯的姿态。周越云缓缓地笑了。恰若清风朗月,一笑荡魂。他说:“好。”西装革履干净整洁而来,却顶着一身的油烟味回去。按理来说,这绝不是什么能让人心情愉快的好事。不过老板的心情却是意外地很好的样子。前排的刘特助表示,他不敢说,也不敢问。周越云心情当然很好。被打消怀疑后,小鸟已经成功入瓮。接下来,只需要温水煮青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