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瑞一怔,还不明白杨若愚这么说的意思,两人脚下的影子忽然扩大开来。影子逐渐变深、变浓,瞬间盘踞了两人足下。他本以为是杨若愚的道法,刚想拔枪攻击,却见杨若愚脸上竟也微现讶色,往花墙后退了一步。却见那黑不见底的影子中,抽出几道黑色丝缕,缠住两人的身体。李以瑞神色一紧,转头对着段于渊:「段于渊,杨思存就是被这个……」不需要等李以瑞说完,段于渊便已然理解,法器在空中写了个「退」字,李以瑞的身体便斗然向外飞出,身子飞往警车的方向。黑色丝茧包裹住段于渊,他咬住牙,毛笔往地面点去。但字迹竟沾不上那些影子,李以瑞听见段于渊低沉的嗓音。「深渊……」李以瑞微微一惊,即使不懂道术,他也曾听说过这个道法。当年杨无形忽然率众攻击段家,用这道法吞噬了段勿用的金丹,造成段于渊的爷爷像废人一样,在床上躺了十年。传闻这道法能将任何物事藏到杨无形的影子里,包括死物、也包括活人,一但被拖进深渊的影子里,除非杨无形主动放人,否则犹如掉入黑洞中,再无见光之期。「段于渊!」李以瑞喊了一声,他身手矫健,翻身爬起,径直扑往深渊的方向。却见丝茧抽出千丝万缕,犹如在城隍庙绑走杨思存一样,缠住了段于渊的身体。这回李以瑞再无犹豫,直接扣住了段于渊的手臂,将他拉往自己的方向。段于渊想再施法推开李以瑞。但他固执地把搭档搂进怀里,犹如当时在酆岛山腹里,段于渊不肯放开他手一般。「你再推开我一次,我今后再不跟你说话,听见没有,段于渊?」李以瑞厉声,段于渊这下也不敢再动作,任由搭档抱紧处理。然而就这么一耽搁,黑色丝茧已完全包裹住二人。李以瑞隐约听见焰焰从警车里又唤了他一声,但李以瑞已然听不见了。黑茧遮蔽了他的五感,也遮蔽了他与身侧的段于渊。朦胧间,李以瑞看见那些黑色丝线忽然抽起一束,袭往站在花墙上的杨若愚。杨若愚神色一紧,矮身退避,但丝线的动作比他更快,倏忽缠住杨若愚的腰身,杨若愚似想挥扇挣脱,但丝线很快缠住了他持扇的手,将他整个人也包裹其中。「无形……」他隐约听见杨若愚闷哼了声。但之后李以瑞便看不见了,因为他也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王爷,您真打算下凡?」甩子身着判官服饰,站在阎王身侧,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自家主子。「事已至此,尺八时日无多,至少我能与她共渡余生。」甩子叹了口气,阎王望了他一眼。「你叹什么气?事情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造的孽?你又不让我牺牲金丹救她、搞一堆小动作,结果让我的女人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有什么资格叹气?」「叹您过了两百年,还是一点没有长进,王爷。」甩子满脸无奈,阎王一脸不自在。「不管怎样,这次我心意已决,你再怎么劝我,都没有用。」阎王别过头。「您打算怎么去阳世?您别忘了,您飞升二百年,遗骨早已收埋在酆城。如果您不介意用禽兽身分待在姊姊身边,我不会介意,但我姊应该会介意。」「再找个人的肉身不就得了?你就找个新死的凡人,但要长相俊俏、身材高大,能和我原本肉身相衬的就行。」甩子又叹了口气,「您打算怎么保存肉身?」「你自己想办法,你不是很多奇奇怪怪的道术吗?当中总有能保存肉身的。」阎王说着便要拂袖离去,甩子却叫住了他。「王爷,甩子能问您一个问题吗?」阎王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也因此无法得悉甩子脸上的神情。「……什么?」「我与尺八,若是只能留存一个,与您长伴左右,您会选谁?」阎王只考虑了不到两秒,冷哼了声。「这还需要问吗?你真以为少了你,我就什么也办不成了吗,杨佛尘?」甩子垂下首,这回当真恭恭敬敬地一躬。「甩子明白了,谨遵王爷之命。」☆「……瑞、瑞瑞!」李以瑞惊醒过来。他很快坐直起身,他右手还持着短枪,枪口还带着轻微的烟销气味,将他拉回了现实空间。李以瑞一回头,对上段于渊那张苍白俊俏的脸。「瑞瑞?」段于渊又唤了他一声。他怔怔地望着那张脸,一时放下心来。目赌自己死过一次、又活过一次后,李以瑞现在已然彻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