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脸倏地灼红了,或许时常被他“戏弄”,自己的想法也总跟着不正常起来,梁淑甯推开他转过身去,“周双白。”声音很平静,与此同时窗外的雨点已往下掉了,侧耳仿佛能听到檐上的击打声。“上回的事,我们就当忘了。”梁淑甯说得很轻松一样,好想在说上辈子的事我们也当忘了,其实她一直以来隐隐地感觉到,这辈子的诸多事都发生着改变,而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似乎只有这个人,而今次来这一趟教她愈发笃定,面对着她这个杀父仇人的女儿,仍旧能这样面不改色,眼前的周双白真的已然变了。此时,她心里升腾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她能重活一世,那眼前的男人是不是也有可能呢?如若真是这样,他对她的占有欲或许只是前世养成的一种习惯,自己在他眼里似乎依旧是那个爱到卑微的梁淑甯。男人或许就是这样,他可以不爱,但曾属于他的东西却不会轻易放手。是时,一道天雷闪得窗外亮若白昼,周双白下意识把她护在怀里,他是记得的,甯儿从小就怕打雷,前世二人婚后也是这样,打雷的晚上她会抛开姑娘家的矜持缠着他拥着他,像一只寸步不离人的粘人猫,他面上故作淡淡却一直没同她说过,那样的梁淑甯其实他很喜欢,喜欢得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我忘不掉,甯儿也忘不掉的,对不对?”他轻柔地哄诱着怀里的人,在她害怕的时候就是最需要他的时候,周双白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从前来不及说的话他都可以说给她听。梁淑甯却推开了这份能将人溺毙的温柔,“哥哥,如果我还能这样叫你,别这样对我了,”她的声音很是决绝,顿了顿又道,“我承认原先对哥哥有过不该有的肖想,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们朝前看好不好?”梁淑甯说的语气诚恳,其实她早就分不清对周双白是爱还是一种执念,如果她无法确定这份感情,那就索性忽视掉,他们放过彼此尝试新的人生,何尝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哪里变了?”周双白追问,眉目间隐约浮起不悦。梁淑甯却不吭声,屋内二人距离不远不近地对峙着,窗外惊雷声不歇,烛光忽明忽灭不安地闪动着。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甯儿,是你变了,我从未变过。”太多年的麻木迎来这样心痛的时刻,周双白反倒觉得这是自己仍旧活着的证明。梁淑甯深吸了一口气,坦然地仰着小脸看向周双白,清眸晶亮地闪烁,“是,从小我最怕的是打雷,你看,现如今我也不再怕了,就像年少的情愫,随着长大总会渐渐不再的。”她死后困于宫中数十年,每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都独自挺过来了,若说从前如何深爱着周双白,她相信再过些时日总能不再爱了。她居然亲口承认自己变心了,说自己不再爱他,果然不肯放手的人只有他一个么,周双白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轻跳着,可他不会中她的圈套,“甯儿,你只是在逃避,你知道的,逃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算不再喜欢了,到了他这里,再重新喜欢上不就好了,他周双白想要的从来不会失手,不论是权力还是她的心。“再过些时日吧,那时再给我答复好吗?”他不心急,他等得起。“外面雨大了,我先送甯儿回去。”周双白迅速在她欲言又止的唇瓣上轻啄了一口,揽着柔嫩的肩头往外走,接过门口随从递来的纸伞,雨幕中将女孩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这晚,公主府一处偏院,一位素衣女子轻轻将手中的酒杯倾倒于地面,她口中似乎念念有辞,掺杂着混忽不清地呜咽,细细听来似乎是,“何苦留我独活于世……”一阵风过来,将案上的纸钱掀翻一地,那女子麻木地起身去捡吹落的纸钱,她偏过头依稀可见那霜白的鬓发,在风中一同零落着。这位尊贵的胤徳长公主此时狼狈极了,素白的裙裾染上污泥,顾不得提起裙摆,她半跪着追寻那吹远的纸片,老天似乎和她作对一样,晚来的风打着旋儿一般叫嚣着,而那张白得灼目的纸钱被一只银红牡丹缠枝绣鞋踩住,胤徳只见它不动了,便笑起来,半蹲着身子忙去捡,那只绣鞋却仍旧踩在上面,不肯挪动半分。胤徳拽不出来,抬头瞧,一盏琉璃灯荫罩下来,灯后的脸有些陌生的样子,“殿下,先帝颁令今日忌祭拜故人,您也忘了?”今日是前朝秦相病故之日,当年这位首辅秦拱位极人臣,追随先帝左右立下汗马功劳,只是没想到这位重臣一夜间因急病毙亡,没人敢细究这其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自那以后先帝颁布新律,严禁民间私自祭奠这位秦相爷,后来连在这一日祭奠亲人也不被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