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夏天的时候,国家队的好些花滑选手都出国进行了外训,奚名、俞靖辉和戚宇自然也包含在其中。不过,奚名接受了兰齐克的邀请和他一起前往加拿大老牌教练伊森手下训练,俞靖辉则在戚宇的带领下去了俄罗斯伊戈尔教练手下。
也因此,他们都没有看过奚名新赛季完整的节目。
“小师弟的短节目,我记得是叫,自我?”
听到戚宇的声音,俞靖辉点点头,“嗯,是选自音乐剧莫扎特的一首歌,不过我本来以为他会直接起名叫莫扎特来着。”
在奚名最初确定赛季选曲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的短节目会是《莫扎特》,就像花滑节目中常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那些剧目一样,但是,最后确定下来的名字,却是《自我(yself)》。
“在冰上演绎自己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戚宇低声说了一句,声音渐渐地到俞靖辉听不清楚。
而俞靖辉也没有再和戚宇说话,因为,奚名的短节目已经正式开始了。
花滑选手们比赛的节目,并不乏以自身经历为主题的,但是,那大多都是职业生涯进行到后期,对自己作为花滑运动员的过去的回顾和凝练,却并不是奚名这样一个,刚刚在国际赛场崭露头角,在大家眼中人生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坎坷的小选手会有的选择。
所以,对于新的主题,奚名最初会有些犹豫。但是,最终奚名还是下定了决心。
在吴卓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奚名终于意识到,最后的阴影已经从他的心中去除,而他的人生其实在一年前就已经彻底改变,迈向了未知的新生。
那么,就滑上这一曲,献给过去的自己。
献给那个午夜梦回还在冰上起舞,但清醒的时候只能呆在无人的房间落泪的自己。
音乐声起,奚名以一连串快速变化的步法开始了他短节目的开场。而随着他在冰上快速地滑过,他变换的肢体动作,也让悲伤迷茫的气息在冰场蔓延开来。
他在冰上小跳奔跑向前的时候,那股爱着花滑的喜悦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但是,偶尔他抬头的时候,眼神下的疑惑悲伤迷惘,也清晰地被所有人所见。
这是一个,爱着花滑,但是也背负着压力前行的少年。即使只是短短半分钟的表演,大家也都看懂了他所表现的。
奚名并不喜欢过于剖析自己的内心,但是并不是不擅长。所以,当他下定决心将内心那个曾经彷徨悲伤痛苦,最终释然的自己展露出来的时候,没有人会不为他动容。
“咔哒。”奚名第一个跳跃落下,落冰的声音在整个场馆内清晰可闻。
一个用刃清晰,高远度落冰都很好的3f,如果是往常,会换来大家的欢呼,然而,此时的观众席算的上安静。
因为大家都在认真地看着场中低垂着头旋转的奚名,逐渐加强的转速,似乎连那痛苦挣扎都变得更加明显起来。而且,伴随着激烈的音乐,在他的血管中流淌的情绪也变得更加沉郁了。
那个即使迷惘也为脚下的冰面欢欣的少年,似乎遇到了更大的波折,在他诉说着痛苦的每一个脚步和扬起的手臂中所蕴含的痛苦之下,还有让人几乎下意识要为他落泪的不舍。
是要告别冰场了吗,但是为什么呢?又或者是,现实无法回避地让他必须和自己所爱的冰场分离。但是,他明明不舍得,无法接受,所以,抬头的时候,眼底的情绪让人几乎想要落泪。
再一次的跳跃,为了挣脱这现实,3lz+3t,一如既往的奚名的高水平。完美的完成度,将大家被拉扯情绪的弦稍微松了松。
虽然从他赛前提交的选曲,大家都大概能猜出来,奚名短节目的自我,不会像上个赛季的胡桃夹子那样欢快愉悦,但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的过去,那经历挫折的挣扎,比起牵动大家的心弦,更多地应该是让大家看了会心一笑的。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被场中随着音乐舞动的身影震慑了。就像有一张秘密编织的情绪的网,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而冰上舞动的少年,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不知道他被注视着。
尽管在上个赛季大家对奚名超出一般水平的表现力有所认识,但是,此时此刻,奚名还是用他的表演宣告了这一事实。
音乐渐渐进入尾声,也进入牵扯人心的强音,而被困在无法挣脱的现实中的奚名,终于斩断了牵扯着他的情绪。
最后的跳跃,3a。
这个奚名在正赛很少失误的跳跃,在今天也依然如此。眨眼间,高高跃起,以惊人的远度落地。那一瞬间完美的跳跃,在大家的眼中,瞬间将情绪的高潮和技术的完美结合在了一起。
漂亮地,如此让人感动。
最后的燕式旋转,重新归于平静的奚名,在短短三分多的时间中释放的情绪都被收敛于平静之下,好像与那艰难的命运妥协,以自由的姿态做最后的告别。
音乐归于安静的瞬间,奚名垂首,结束了他的短节目。
这就是,他曾经的,自我。而在这个赛季的赛场上,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当奚名抬起头向四面鞠躬,那双在音乐声中满载情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双眸,再次将观众映在自己的眼中的时候,仿佛刚刚被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和落在冰面的玩偶一起,他被回以最热烈的欢呼声。
“果然,无论看多少次,这个节目都让我动容。”
赵正昌看着向着冰场出口走来的奚名,又看了一眼和观众相反,沉默着的戚宇和俞靖辉,叹了口气,语气转为轻松,“很难想象这是他自我代入音乐剧莫扎特之后的理解不是吗?比起他的花滑天赋,我觉得小奚的表演天赋更加让人惊讶,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