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公平的竞争也是残酷的……”张涛端起床头柜上已经放温了的碳酸饮料,嘴唇的伤口被刺得隐隐作痛。
李想和他坐得很近,视线不自觉地从他唇上一扫而过:“……更何况有些竞争本就不公平。”
“不公平”这三个字让他愣了神,伤口不仅刺痛,甚至还开始发痒。薛珅错愕而愤怒的神情使他久久不能平静,他为薛珅的心力交瘁而鼓起结束这段关系的勇气,也同样为此而犹豫踟蹰——这究竟是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这样的道别太轻率,轻率到甚至算不上是一个道别,他也没来得及对薛珅说一句“对不起”。
“……张涛……”李想拍了拍他的手背,“……张涛?”
“啊。”他突然被唤回神,手中的饮料险些洒了出来,“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在想什么?”这是一个非常不李想的问题,永远都保持着完美分寸感的他理应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越界地追问。
张涛已经紧张到无视了他的反常:“我……在想哪天回家,毕竟还有三天就要走了。”
张涛的慌乱却逃不过李想的眼睛,他暂且装作若无其事:“我们明天从上午九点到晚饭的行程都是满的。大后天是志愿填报的截止日,大家都要随时待命,晚上又有庆功宴,肯定走不开……所以只剩下后天了,你可以抽小半天的时间回去。刚好是招生的倒数第二天,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也不会有什么紧急重要的工作。”
“那李想……你后天有空吗?”张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我妈听说你平时在学校对我多有照拂,想让我把你带回家去做客。”
李想的大脑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特殊邀约宕机了一下:“……好啊,随时有空。”
chapter27
站在薛珅的房门外,张涛的两条腿都酸得发软,他的呼吸急促,心脏剧烈跳动着。
李想在早餐之后被金老师拉着聊些工作上的事,他便趁此机会来到了b座十四层。距离今天的工作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张涛估计时间应该足够和薛珅将话说明白——之后的几天里工作太忙,恐怕不会再有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
在敲了第三次门却依然无人回应之后,张涛决定给他打个电话。聊天窗口里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薛珅前天傍晚发送的“来我房间”,他自嘲地笑笑,自己的确来了,不过来得有些晚。
“张涛学长?”一道女声打断了他拨通微信电话的动作。
虽然只与她见过两面,张涛却认得这个声音:“沈以暄?”他转过头,身量高挑的少女正从电梯厅朝他走来。天气实在太热,她原本荡在脑后的马尾辫也扎成了丸子头。
她来到了他的身前:“是我……学长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多谢你关心,已经完全没大碍了。”张涛礼貌地笑道。他对这个落落大方的女孩印象很不错,但两人毕竟只算得上点头之交。
“你是来找薛珅学长的吗?”沈以暄足够敏锐,轻易就猜出了张涛的来意。
见张涛点了点头,她继续说:“薛珅学长昨天下午就被叫到温州去了。”
“温州?”张涛愣了愣,又立刻恍然大悟,“他去见第二名了?”
“没错。这位同学还在纠结于新雅和元培,学长就亲自过去劝了。”沈以暄早就看出薛珅和他亲近,知道不用对他过分藏着掖着,便透露道,“他一走,方老师觉得这边忙不过来,就问我们几个签完约的同学能不能过来帮着做点事。我来得应该是最早的,尹晟和许彰要晚些才到。”
可与此同时,她又有着太多碍于边界感而无法宣之于口的疑问:张涛看起来很疲惫,难道是走楼梯上来的吗?既然来找薛珅,又为什么不提前与他联系?薛珅昨天就离开了,与他关系颇好的张涛居然现在才得知消息?
张涛也担心这个过分聪慧的姑娘起疑,打算随便跟她聊些什么:“出分那天下午跟你一起的女孩,现在在准备强基计划吗?”
沈以暄果然十分关心她的事:“晨悦明天就要参加校测笔试了,今年是远程机考,不用到北京去。考点在绍兴,离杭州很近,她今晚打算住在考场附近的酒店,我陪她一起去。”
“所以你今天才来得这么早?”张涛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还不到八点钟。
“早点做完工作,早点回去。”沈以暄对他解释道,“我们已经买好了高铁票,所以我下午得早退一会儿。”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他不由得感叹,这样细腻柔软的友谊总是多见于女孩们之间,“北大是你们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张涛的态度友好又和善,她丝毫不介意跟他多聊几句:“确切地说,元培才是我们高中三年来的梦想。我们都想去学交叉学科,我的目标是整合科学专业,她倾向于ppe,政治、经济与哲学专业。虽然她去不了元培了,但她还想试试哲学类的强基。”
“北大的理科和文科都很强,的确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很适合你们。”张涛发自内心地夸赞道,“而且你们都早早就有了自己的理想,我觉得这很了不起……我自己高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沈以暄笑得大方又爽朗:“我们那时也什么都不懂,以北大为目标纯粹是因为初一读了《未名湖畔的爱与罚》。元培学院都是等到上了高中之后,听老师们夸起薛珅学长才知道的。”
张涛有些想笑,却又不太敢笑:“你们……初一就开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