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七月,不是阴雨就是沉甸甸的燥热。
酒楼前的幌子被先前的血雨染红,掌柜的命几个伙计洗了一上午,满头是汗。
哥几个洗累了望街上看,这么热的天气,还有个身穿云纹镶金锦绣袍的公子,手拿一把蒲扇,身后簇拥着一众仆人,在长安宫前的街道来回晃荡。
“这人莫非是精神失常?”其中一个年轻小伙计问。
年长的那个朝他嘘了一声,等队伍走远了,才笑着说:“这位可是花将军的大哥。”
年少的听了,两眼放光:“花将军?是南郡的那个花将军?护驾回京的花将军?”
“不错。”
“她大哥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好?”
“一辈子没来过京城,一辈子没穿过绫罗绸缎。”年长的摇头叹道,“我像你这么大年纪,朝中还是那些个黄门掌权呢。”
“我知道,我叔叔还向——对,李泗,买过官呢。”他一脸得意,只片刻的功夫,表情便凝固,随后哭泣起来,“我叔真不是个人,爹死后,便把我娘卖到宫中。”
“哎,李泗死了,朝堂总算不这样乌烟瘴气了——哎哟!”
掌柜的走出来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上:“苦日子还在后头。”
年长的伙计不以为然:“花将军乃是有仁有义的英雄,有她在,何愁天下不太平。”
掌柜的半眯着双眼,周围的褶皱全部耷拉下来,盖住了眼睛上半边,只能看到两点精光射出。
“花将军赫赫战功,却只捞了个虚职,这位国舅,厉害得很吶。”
老人的目光仿佛具有穿透力,越过整齐冰冷的宫墙,飞过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
安乐殿外。
天子寝宫,白玉为堂,琉璃成瓦,八根檐柱镶金雕龙,五步一鼎,十步一钟。宫人足有百人,服侍于内。
大将军董玦求见天子。
黄门侍郎尖着嗓子高声道:“陛下龙体不适,大将军请择日再来。”
“微臣无能之辈,以至天子蒙尘,实罪该万死。所幸天佑大虞,天子归来。然天子自幼龙体尊贵,遭此惊吓,数月未醒。臣思及此,夜不能寐,几欲自绝以谢罪。然臣死不足惜,今特寻来天下神医,治愈龙体,公隔绝天子,不见太医,是何居心?欲效李泗耶?”
黄门侍郎听了,顿时小脸儿煞白,忙顿首道:“将军错怪鄙人,实是天子欠安,不愿见人。”
只是他也不敢再阻拦,侧身让开一条路,让董玦带着他的神医进去了。
董玦进了寝宫,便闻得一阵冷香,天子侧卧于榻,两颊绯红,眉眼含愁,双眼禁闭。
董玦连忙伏地而跪,落了几滴痛泪,便令神医去诊断。
那神医先望其色,面红,心火上逆也,白,肺气被心火所克也。心中已有了些论断,再一把脉,果不其然,左脉寸浮大,尺脉沉而无力,右脉寸弦细。
“如何?”
那神医再三斟酌,道:“心火逆所致。因心藏神,肺藏魄,长久未醒,神魄不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