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天底下没有女皇帝的先例,恐怕姑姑要逆了这天。高盛虽纨绔嚣张惯了,但骨子里还是认萧氏皇权的,因此才会成人之美,满足萧元景那点可怜的奢求。一个女人而已。高盛不明白,但萧元景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恰逢及冠之年,却连个暖床的枕边人都没有,实在可怜。高盛打了个哈欠,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屋内的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气,今夜为他侍寝的妾室已沐浴更衣,躺在薄薄的丝绸被下。他掀开红罗帐,妩媚的女子两颊飞红,娇声道:“小侯爷轻点。”高盛伸出手捏了捏女子尤带脂粉的下巴,撮着指尖道:“小爷最不喜这些脂粉气,也不想碰了无情趣的女人。”女子瑟瑟发抖,裹着薄被往下爬,浑没有反抗的意思。高盛更觉得没劲了。阖府上下,竟找不到一个需要他用强的女人,在这样的温柔乡里,青年没有半分征服的快|感。他想到了陈愿,但不是将她压在身下亵渎的画面,那样的女子,若非明媒正娶,三书六礼相聘,是绝不肯委身于他的。即便她从了,那能挽漂亮剑花的手也说不定能掐上他的脖子,同他在床笫间厮杀一番。只这样想想,就欲罢不能。可惜高盛寻了这么多年,在南萧从小习武的女子少之又少,即便有,也都容貌平平,不堪入眼。南萧的世家极重对嫡女的教养,凡是世家小姐,无人会碰刀剑,就连将军府的姑娘也是空有花架子,一看就没上过战场。高盛轻叹一声,这北陈来的野玫瑰,他要定了。……六月月中,月格外圆。自安若进宫后,陈愿就变得更加寡言少语,她枯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一待就是大半日。偶尔那只小兔子跳到她的脚边,她才会分神去看几眼。萧云砚从宫中回来时,便瞧见这一幕,夜色四合,少女伸手逗弄兔子,侧脸在昏黄的灯下燎出毛绒绒的边,柔和得似一汪清泉。萧云砚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拎着御膳房的茶点走近,俯身抱起兔子,轻轻顺毛道:“阿愿,吃饭好不好?”陈愿点头,指着花落尽了的香峦树问他:“你也喜欢吃柚子呀。”萧云砚笑着摇头,关于柚子树,是他年少时,与信鸽枝枝的主人交谈时,在来往的信件中得知的。他从前总以为信那头是他的皇叔萧绥,还奇怪一个大男人怎会如此细腻,后来遇见陈愿,从她身上相似的气息,再到一些习惯脾性,方才肯定信的那头到底是谁。少年没有深究为什么是她,也不打算戳破往日的秘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明白,他的皇兄,萧元景。说是难兄难弟也好,都继承了萧梁帝的情深也罢,萧元砚已接受自己多了软肋的事实,他站起身走到秋千后,随手推动道:“或许你不相信,但皇兄真的是这世上最在乎安若的人了。”“我相信。”陈愿低头说。她的语气难得有些哽咽,小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错了。”她以为仗着对《凤命》一书的未卜先知,能够拦下安若入宫,以为自己这颗小小的石子,真的能带来蝴蝶效应,结果却是安若为了保护她,主动易容代替她进宫。“萧二……”陈愿唤推秋千的人。“你说,假使没有我,会不会不一样?”少女的双足凌空,仿佛踩在云雾里一般虚幻。身后传来少年人的声音,随风而至般清爽:“假使没有你,我早就将她送到皇兄身边了。阿愿,你能明白吗?”萧云砚稳稳承接住她。香峦树下的秋千收回弧度,陈愿的足尖重新落到实处。她稍微往后靠了靠,头轻倚在少年的胸前,说:“别动,就一会。”就让她软弱一会。后收拾好不该有的情绪,重新聚拢生命力,去面对书中无法抗拒的洪流。包括身后的少年最终成为反派这一事实。可是萧云砚,我连安若都救不了,我怎么救你……·陈愿陷入了一个怪圈,越想越无解,痛苦和挣扎甚至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假使故事如常发展,理智让她偏向男女主角,情感又开始作祟,拉着她扯向反派,倒不是萧云砚多好,而是他对她好。陈愿做不来白眼狼,也做不到把姿态放低的少年人踩进尘埃里。她原以为自己可以改变故事节点,做到两全,此时此刻通过安若才发觉自己过于天真了。既然来到这个书中世界,陈愿就不是漏网之鱼,她已经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甚至促进着不可逆的剧情,说不定哪天就凉了,也不是最后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