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是下定了决心,不能因为殿下一时糊涂而身败名裂。泠墨苦笑,“你懂什么,只有本王身败名裂,再无威胁皇位的可能,皇帝才能够安心,那个傻姑娘才会有活路。”程青知道,这一切必然是皇上的意思,王爷为了救孙家小姐,不得不这么做。“可是殿下苦心经营一生,这一切都是您的心血,覆水难收,您真的觉得值得吗?”程青不忍殿下就这样毁掉自己。“好了,什么都别说。”这一切值不值得,他自己最清楚。起初泠墨以为,只要他足够强大,便可名正言顺的迎娶她,后来她被宣入皇宫,他以为只要他取而代之,只要他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便也可以拥有她。可如今……若非因为他,泠寒也不会将她招入宫中,用来制衡他,这一切皆因他而起。而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得到她,哪有什么不值得?“只要人还在,一切就都还在。”他笑,月光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银霜。“程青,照我说的去做,这是命令。”程青不愿却无法,只能俯身领命,说:“是。”…勤政殿。自泠墨离开,泠寒便始终沉默得一句话都没说过。手臂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方才他一时气极,用了带伤的那侧手臂打翻了书案上的奏折。此刻伤口崩裂,血顺着衣袖,源源不断的流出。余生闻着空气里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想着方才淮安王在,陛下隐忍着,可现在淮安王都走了许久,怎还不见陛下处理伤口?只要一想起陛下手臂上的伤,余生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那狼松了口后,陛下的一只手臂都快被狼给咬掉了,森森白骨混着淋淋的鲜血,那叫一个毛骨悚然。周围的人都傻了,就连经验丰富的胡太医都说这伤口再深一分,就算华佗再世这手臂也保不住了,十分凶险。可偏只有陛下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眼里全然没有自己,只顾着怀里的姑娘。事后提起这事,陛下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不想失了承诺,可也只有旁观者才看得明白,陛下是天子,有什么承诺大过真龙天子的性命呢?“陛下?”余生叫魂似的在泠寒耳边叫个不停,见他回神,他才提醒,“您的伤口流血了,再不处理恐要严重了。”这么重的伤,手臂能保住已是万幸,可胡太医却说,后面愈合的过程更为重要凶险,若不小心将养,他们陛下依旧有可能成为金国第一位独臂皇上。余生的提醒这才拉回男子的心神,他微微蹙了蹙眉角,不紧不慢的抬起了受伤的手臂。余生拿来早就备好的纱布和药,小心翼翼的剪开宽大的袖袍,露出里面狰狞的伤。他拿着小灯照过去,透过鲜红的血仔细去瞧,血肉模糊,他倒吸一口冷气。震惊道:“陛下,伤口都崩开了。”一个月了,一个月陛下的伤丝毫不见好转,反而因为刚刚的动作,变得更严重了。这可愁坏了余生,他不由得反复回想,这一个月的小心伺候,到底是哪个步骤叫陛下的伤口这么久还不见愈合。男子微扫了眼,神情淡定得,仿佛那伤是在别人身上。“去叫人重新缝上吧。”他说完,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又道,“别叫胡太医,去换个绣娘来。”余生微怔,男子却重复道,“要宫里最好的绣娘。”尚衣局的绣娘给皇帝做了一辈子的衣服,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这针竟会缝到皇帝的身上,何等恐惧,当她满手鲜血被人从勤政殿带出来的时候,人早就昏厥了。泠寒看着手臂上细密的针脚,整洁规范,天衣无缝,他微微含笑。欣赏着:“余生,好看吗?”余生一个机灵,他真是越来越摸不透陛下的心思了,以往陛下从不在意这些,难道刚刚特意叫绣娘来,平白照正常缝合多挨了几十针,就是为了好看?陛下这是又添了什么古怪特殊的癖好?“好……好看。”他硬着头皮奉承,“这位绣娘最是手巧,您看这线条,这神韵,蜿蜒曲折的,仿佛是一副大师笔下的山水画。”泠寒瞅了半天,除了缝得工整外,他并未欣赏出哪里像山水画,他只是想问余生,这线缝得这般好,等伤口愈合,这疤应该是看不出吧。他并非是个极在意外表细节的人,男子汉大丈夫,有几道疤又有何妨。只是他不想等女子醒来,看到他手臂上狰狞恐怖的疤而再次被吓到,他知道,此事之后,她是再也受不得一丁点惊吓了。余生到最后都是一头雾水,男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可结果这样一折腾,却再无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