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突然想。
所以。
李越,是被尿了吗?
翌日,宋妍照常起很早。
她睡眠一向不好,昨晚竟难得一夜好梦,她不由得感叹酒精的力量。
只是洗脸时,双手触及脸颊,才隐隐察觉出有一丝异样,细细捻来,发现竟是泪痕。
她回想起梦里的场景,虽算不上美好,但也不至于悲伤到流泪。
宋妍自认为是一个将感情看得极淡的人,尤其是对过去,她从不去想半点,她认为在那上面费神,纯属浪费时间,只是旧时光不由分说地入梦来。
她梦见自己重回晋城,他们家位于老城区,在一条又窄又暗的小巷深处,巷子里住了十几户人家,每家都是低矮的平房,住房面积捉襟见肘,不大的地方,却住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有的是民国搬来的,有的是建国后搬来的,总之,原住民很少。
天气好的时候,巷口总坐着一群上了年龄的老头老太,他们操着各自的乡音,连比划带猜地聊着不着边际的话。
宋妍小的时候听爷爷讲,他们祖上是从江苏来的,大抵是太穷,为了活命,宋妍的太爷爷只身一人闯晋城,吃了很多苦头,总算活了下来,后来靠政府划分有了自己的房子,娶了妻生了子,与老家的弟兄几人原还有书信往来,只是后来疏于来往,竟慢慢断了联系,到了后辈也无心再去寻根。
一晃多年,巷子里不少人家发了迹,买了楼房搬走,宋妍家却始终扎根巷子,她家境中下,单靠父母工资过日子,养活一家已是费力,更别提那涨到令人咂舌的房价。
梦里,宋妍如往常那般穿过巷子去上学,她穿着宽松肥大的淡蓝色校服,按校规把所有头发扎起来。
刚下过雨的巷子,又潮又湿,阳光久不见进来,空气中有一股霉烂的味道,巷子已经够窄了,却仍有住户不断地侵占公用面积,这使原本就狭窄的路只堪堪够一人茍着过。
她低声咒骂,却听见母亲的声音,她回头,母亲正在家门口朝她挥手,她满脸笑意却不说话,梦里氤氲缭绕,她看不清妈妈的脸,亟待走近确认,妈妈却突然消失。
她只好折身继续去上学,肩膀却被人从后头拍了一下。
不轻不重地。
不看也知道是谁。
“喂,垂头丧气的,受什么刺激了你。”那人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
她回头。
李越就站在她身后,他长得高瘦,此刻头发乱翘,发尾带着潮湿,睫毛半搭,整个人还是半梦半醒的游离。
李越家是这一片发家最早的那批,父母很早就在晋城有名的富人区置业,只是不知道为何单单留下这个独子独居老宅,倒不算独居,李越的奶奶还住在老宅,老人家前两年还是巷口的常驻嘉宾,只是后来腿脚不便,久居家中不再出门。
李越单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这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的像过去那么多年的重演,但目之所及皆是恍惚,她知道这是梦境,而非现实。
她继续往前走,不理身后那人。
她想,这既是她的梦,那她就可以操纵自己的梦。
她总是这样想。
遇到难事的时候,她想,这既然是她的生活,她可以解决所有麻烦。
后来梦里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只记得李越错身而过,少年宽肩长腿,即便是很普通的校服,也硬生生被撑得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