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旱灾,又是旱灾……她惶惶不安,抬头仰望那狰狞的太阳,双手抵着下巴,发了疯一般地祈祷着,可仍是没有一滴雨水降下。宋栖迟着急起来,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父皇不是说,她能给大夏带来福祉吗?她的出生,曾救了千千万万大夏子民,如今大夏需要她,她却……却救不了他们……无边的恐惧与不安自四面八方将她整个人淹没,宋栖迟紧紧闭着眼,口中不停呓语,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死死抓着身下的被褥,惊惶地摇着头,不停挣扎,直到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她的皓腕。“殿下,殿下?”裴溪故轻轻抓住她不住颤抖的手,低声唤着。他将床边烛灯燃起,看见少女惊慌的面容上满是汗珠,朱唇轻颤,呓语中竟带着哭腔。定是做噩梦了。他不由得心疼起来,跪在榻边握住宋栖迟的手轻轻摇着,试图将她从梦中唤醒。少女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仍然苍白如雪,是裴溪故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他原以为,清宁长公主高高在上,尊贵无双,在人前向来都是温婉端庄,仪态优雅,永远不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我好害怕……”破碎的字眼从宋栖迟唇齿间挤出,带着止也止不住的颤栗。“奴在这里,殿下别怕。”裴溪故连忙握紧她的手,一边替她擦着汗,一边轻声哄着。宋栖迟半梦半醒着,一片错乱混沌之中,她感觉到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慢慢地拽着她,把她从那片灼目的烈日底下一点点拉走了。她倏然松了口气,耳边雨声渐大,她却好似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终于沉沉睡去。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了一整夜,华京被这场久违的雨洗了个干干净净。温采早早地就捧着水盆进了寝殿,她知道,每逢雨夜宋栖迟定会梦魇发作睡不安稳,这会儿应是已经醒了好一阵子了。可当她走到床边时,却看见宋栖迟仍在床上睡着,呼吸均匀,眉目安稳。温采吃惊地顿住了步子,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殿下……竟然睡的这样安稳?她的视线往旁边移去,见裴溪故正疲累地跪靠在脚榻旁,一只手压着锦被,与宋栖迟搭在床边的玉手交叠在一处。温采惊的呼吸一窒,连忙上前去,低声道:“你握着殿下的手做什么?殿下一向不喜欢旁人碰她,若醒来看见,怕是要生气了。”“多谢温姑娘提醒。”裴溪故疲惫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只是……是殿下握着奴的手不放,奴不敢挣脱。”昨夜,是他的那只手将宋栖迟救出了重重梦魇。之后,宋栖迟便将他的手当作了救命的稻草,就这么死死地攥着睡了一夜。裴溪故自然不敢动,在宋栖迟的床边直跪了半宿。温采这回也看清了,知道是误会了他,便歉然道:“既如此,你便先在这守着,等殿下醒了再服侍她漱口洗脸吧。”说完,她便放下水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宋栖迟才慢慢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外头已是天光大亮,她微微眯起了眼,极舒服地翻了个身。昨夜难得睡的这么安稳,倒是让她想再贪睡些时候了。“殿下醒了。”少年低哑的声音从床畔传来,宋栖迟循声望去,一眼便看见自己的手正攥着裴溪故的手腕不放,不由得脸红起来,连忙把手松开。少年跪在脚榻旁,眼下有淡淡乌青,面容苍白憔悴,显然是没睡好的缘故。宋栖迟心底一阵愧疚,忙撑榻坐起,轻声问道:“你昨夜……就这么跪了一宿?”打碎“伤没伤着?”“是。”裴溪故垂眸答她的话,“奴怕惊醒殿下,所以不敢挣脱。”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嘴唇也干裂的厉害,宋栖迟睫毛微微颤了下,心疼道:“你先起来喝口水吧。”裴溪故连忙摇头道:“奴还是先服侍殿下洗漱吧。”他匆匆起身,想要去端起一旁盛着热水的木盆,可因为跪的太久的缘故,膝盖又酸又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裴溪故连忙伸手去扶旁边的桌案,却不小心将上头摆着的茶杯打翻了,随着几声脆响,白底蓝纹的瓷盏碎了一地。碎瓷片棱角锋利,零零散散地摔在脚榻前面的木地板上,闪着尖锐狰狞的光。那光明晃晃地落进裴溪故的眼,仿佛刺痛了他一般,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睁着惊慌的眸子,也顾不得地上全是锋利的瓷片,惶惶不安地跪了下去,颤着声音求饶:“殿下,奴不是故意的,奴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