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足为奇,狂欢节那天来,他没有睡好过的时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像被剜去了一大块。那天他在霍格莫德酒馆边上的巷子里醒过来,天上下了雪,狂欢的人群很吵,他却觉得那些声音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为什么会在那里睡着,身上是熏人的酒气,脚边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酒瓶碎片,他强撑着酸痛的身体起来,掌心却不小心按到了几块碎掉的玻璃。被酒精麻痹的身体感知疼痛的过程实在迟缓,直到他看着手中殷红一片,才意识到他刚刚按到了什么。头疼得厉害。地上大大小小的碎片倒映出他狼狈的模样,头被摔破了,不少碎片还恋恋不舍地挂在衣服上,和着温热的血液,在冰冷的空气中缓慢凝结。似乎是喝醉了后造成的不良后果。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醉成这样。只觉得心疼得快要爆炸。有几名巷口路过的巫师朝他这里望了两眼,似乎是把他当成了流浪的落魄巫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没人走过来扶他一把。那样也好。他这模样,如果被发现是学生,恐怕只会直接被退学。寒冷和逐渐真切起来的疼痛让他几乎没办法站起来,但他最终还是成功攥住了魔杖,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下。马尔福似乎对他的晚归和受伤毫不奇怪,不过他倒是一直那样冷淡的样子,诺德没有多想,直接躺到了自己床上。他似乎做了很多纷繁复杂的梦,可是惶惶然醒来时,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这一切并不正常。诺德再次从床上坐起身来,多亏了魔法药剂,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室内炉火烧得正旺,他披上斗篷便无声溜了出去。这不是诺德第一次这样做,即使校长三令五申不能夜半在学校闲逛,他也不曾真正将这些听进去。说到底,他只服从于对自己有利的规则,这种思想在斯莱特林倒是格外普遍。走廊上月色正好,他爬上阁楼,将自己藏进楼道里的阴影里。他并不喜欢这里,自从奥利维亚那件事之后,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原野上呼啸的风声。他原本可以救下奥利维亚,可是里德尔……无论他是否出现,那个结局并不会改变。安格里克那天明确警告过他不要多管闲事,很明显,里德尔的生病只是一个幌子,里德尔是藏在阴影里的最后一道底牌,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有任何意外。可是里德尔为什么会找上奥利维亚。他并不了解这个女孩,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那个已经消失的幽灵,可是如果是因为幽灵,为什么他又被放过,是因为他从来没能真正靠近过那个东方姑娘吗?诺德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几乎要爆炸。良久,就在他要被彻底冻僵之前,他才缓缓站起身来。阁楼下却蓦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事情似乎顺利得有些超出想象。或许是拜那个咒语所赐,黛玉没什么抗拒地就跟他回了学校,除了在穿过密道的时候,她皱了下眉。一个很小的动作而已,里德尔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捕捉到,又把这个表情记在了心底。今晚的一切都有些超乎想象,但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只记得自己施了一个咒语,效力是一天,但是咒语内容是什么,他想不起来。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人看见他们,连守门的爵士都没有睁开自己的双眼就给他们开了门。直到进了他的房间后,那个一路安静的姑娘才低声道:“汤姆,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声音有责怪,却没生气。“很多。”他耸了耸肩,又向她递过一本书,他记得她离开前一晚,她在看的就是这本:“想起来什么了?”“我来过这里。”“还有什么?”男孩好整以暇地脱下外袍,并不介意地坐到了床边。幽灵又皱起了眉,良久,她终究是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告诉你很多事情。”男孩今晚的坦诚让黛玉有些难以适应,对方却并不介意道:“你来过这个学校,这里面的大部分人,包括那些画像幽灵都认识你,所以我不想带你过来,他们会从我这里抢走你。”“我并不是物品。”姑娘皱了眉道。里德尔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反驳:“你还能不能想起来我找到你时候说的什么?”黛玉转头看了眼垂下的墨绿窗帘,轻叹道:“你最怕我忘记的不就是这个么?……我留下来,你帮我找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