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会认为我这样说话才是真正的自大,毕竟如今的他如日中天,没有几个人能反抗他的威压,更何况屡战屡败的我。但头两年我远走他国,郁郁寡欢,自以为已经摆脱了他的阴霾之时,是他给我递来了关于我们年少过往最后一名知情者的死亡消息,至此,到底出现了多少名牺牲者?谢尔、桃金娘、林小姐、安格里克、罗茜、斯蒂安……那人的身边永远缭绕着死亡的黑雾,他让我无法完全抛下这一切,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要我依旧存在于世间,他的阴霾就永远不会从我的世界中消散。那天我喝得烂醉,一个人上了满是麻瓜的火车,蜷缩在摇摇晃晃的仓储间蒙头大睡,我不知道火车走了几天几夜,也不在意我到底被火车带到了哪里。我在一个无名小站下了车,时间是夜晚,只是因为当时谁也没有在这里下车,我那时只想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那个地方可真冷,满眼都是银白色的雪,在昏蓝的天幕下依旧泛着冷光,我没有用取暖咒,也没有在站台下躲避那如刀锋般冷硬的雨丝雪粒,只是捂着单薄的衣服踉踉跄跄朝着森林深处的黑暗前进。夜晚漆黑一片的森林无疑就像藏满了幽魂的地狱,到处是诡异扭曲的枝桠,还有孤独凄厉的夜枭声。当然,作为巫师,我并不害怕这一切,或者寒冷已经麻痹了我的知觉,这些麻瓜们看来恐怖如炼狱的景象对我的影响完全不如身上被冻得发疼又发热的触感来得真实。或许在我心里,我应当更想见到一两个徘徊的幽灵,无论是谈话还是加入他们,都比任何时刻令人愉快。可是就在我要倒在那越发炎热的雪地时,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一整片荡漾开的浅蓝色,在雨水中来回摇曳,宛如飘荡的浮云。那些游云般的雾气飘荡到我的身侧,落在我的身上,变成了大朵盛放的花朵。这种花与我而言有着不一样的回忆。我无法以现有的语言向你描述当时我所受到的震动,没想到在我想要终结生命的时刻,在这样的异国他乡里,遇上这样一位温柔的故人。你无法想象我当时就那样倒在那一片苍蓝的雪地里痛哭流涕。风雪停息后,我在那片天幕下望见了无比震撼的夜空,云雾散去时,那些如钻石般璀璨的星星流淌出一道广阔的银色天河。人总是能在最深的绝望里看见最灿烂的景象,对么?那之后我尝试了回到过去,对,你没看错,即使时空规律中写着所有的改变都已注定,即使我身上加满了魔法部的禁制,我依旧不自量力地想改变如今的局面。你能想象吗?当我好不容易破开禁制进入时空隧道的那一刻,厄运女神再度降临,我在时空隧道中看见了那个噩梦。他的脸早已没有年轻时代那么蛊惑人心,整张脸看起来像是被烈火烧灼过的诡异面具一样,如腊一般古怪地扭曲着,眼白里充着血,甚至你很难把他同过去那个里德尔联系到一起。“我亲爱的老朋友,真意外能在这里遇见你。”他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听起来就像刻刀划过玻璃一般,令人头皮发麻。那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往事,依旧是他的冷嘲热讽,他直白地告诉我通往我想去之地的道路早就封闭了,看起来并不是魔法部那些蠢货的能力可以做到的,所以我的尝试完全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他自然是感受到有人闯进时空轨道里才跑进来的(我后来听闻同大部分放权的魔法部其他部门不同,他似乎一直将时空管制司置于自己的严密管理之下)。他似乎在了解到打开时空轨道的人具体身份之后有所期待,期待同样做过时空旅行的我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同,只可惜,他认真嘲笑道,我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说完,旧事重演一般,他又将我推入了时空缝隙之中。他大概没想到,他这样无心随手的报复举动,却给我带来了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幸运。我掉入了1935年的伦敦,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徘徊于街角的东方灵魂。我想过将她带走,那么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也许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转变,但她真的过分通透,迅速地看穿了我的伪装和意图。我不得已将后续会发生的事情诚实以告,破罐子破摔地希望在知晓了如此宿命之后她能有不一样的选择。但我的希望再次落空,她在沉吟之后依旧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决定去找那个还待在孤儿院里的疯子男孩。我并不能理解她的选择,但在她的坚持下我只能将她带到伍氏孤儿院的门前。她说:“那些事情还未发生,我如何能据此将一个孩子提前论罪?而若是问我如今的心,如你所言,我已经找了他那么多年,他此刻既已近在眼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亲眼见见,方能全了这般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