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我们来日方长。”我说得很轻。这句话话瞬息之间便被湮灭在空洞寂寥的暗夜之中,却沉甸甸地刻印在我的心上。第二日,我装扮好的时候,怀信刚好推门进屋里来,看见我的那一瞬,他眼中闪过惊艳的神色,嘴巴惊讶地微微张开,几步走到我跟前来,激动地说道,“公子,你今日怎么做这身打扮?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般张扬的打扮吗?”是的,怀信说得没错,仇云清生性低调,不喜欢张扬,但我封九月喜欢。我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朦胧古朴的古铜色光泽,恰似缓缓流淌的光阴。镜中之人穿着藕荷色云杉,制式繁琐,半袖处用丝带扎起花里胡哨的蝴蝶花样,衣襟处浮刻着大片靡丽的紫藤萝花,腰带上是云雾浮纹的黛紫图腾,其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细带,越发显得腰肢不堪一握,弱不胜衣。至于头饰方面我并未过多讲究,因着我并不通此道,以前我的装扮都由小满负责,他知道我爱美,便时常学习各种发型,通晓多种梳头的样式。如今我离了小满便不能自理,又转头去看怔楞的怀信,只觉得他五大三粗,定然也帮不了我,便只用绯色的发带将身后的乌发松松绑住,便当是完事了。我要出门的时候,怀信面上都是欲言又止的犹豫,我只能回头去看他,淡声道,“有话快说。”“公子,”怀信挠了挠头,犹豫着还是开口说道,“本来公子要做的事情,怀信作为一个下人,不应该多嘴,但是怀信还是不希望公子与太子殿下走得太近,太子殿下给人的感觉很危险,伴君如伴虎,我感觉太子殿下的性子很是阴晴不定,上次他盘问我时,我便感觉出来了。”怀信的语气诚恳,说到最后都带上了几分央求,“公子,我们还是回元洲吧,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来京城的这段时日,怀信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很害怕公子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一直都感恩怀信于我的那份温暖和真诚,现下想想,我今后要做的事情,不一定会成功,若是失败,可能怀信也会受到无辜牵连,我想到这里,便开口道,“你若是害怕,我派人送你回元洲。”“怀,怀信,不是那个意思,”怀信见我的神色十分认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直直地朝着我跪了下来,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抖的哭腔,委屈地说道,“公子,怀信只是觉得公子来了京城之后并不开心,反而每日都愁容满面的,怀信只是不想看见公子难过伤心,并不是怕事。”“我知道公子定然有公子的想法,有公子要做的事情,但怀信只是一介小人物,可能没办法帮公子解忧,公子也不愿意将心事告知,但怀信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怀信这条命,就是公子捡来的,定然能为公子出生入死,只要公子吩咐,怀信愿意为公子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既是如此,那你便等我回来,到时自有事情要你去办。”我只淡淡留下这句话,便跨出了门去。我今日这般仔细装扮便是为了膈应谢言,早出门一会儿,便能让谢言多难受一会儿,此等好时光,我怎么可以拿来磋磨呢。我想到这里,便觉花园中的一切都顺眼了许多,不由加快了脚步,匆匆往书房处赶去。但到了书房,却没见着谢言的鬼影,我心里纳闷,谢言此人最是热衷于公务,每日里公鸡一打鸣,便能立刻爬起来洗漱,之后便到书房办公,一坐便是一整天,除了他外出时,其余在府内的时间大多数都能在书房找着他。“仇公子,是找太子殿下吗?”管家刚好路过,笑呵呵地问我。见我点点头,管家便指着门口凉亭的方向,“太子殿下在凉亭那边呢。”我应了声好,便往凉亭那边去,堪堪要走到凉亭处,我便看到谢言坐在凉亭中间的玉凳上,正在装模作样地抚琴,他背对着我,并未能及时发现我的到来,我在心里轻嗤一声,只加快了脚步。我向来走路不爱看路,并未留意脚下的动静,却只听见“汪汪”的两声犬吠,我被一只庞然大物扑倒在地。“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一连串的犬吠在我耳边响起,还伴随着舌头舔舐脸颊的口水声。那只巨型犬将我压倒在地,拼命地舔我脸颊,一身白毛在风中愈发显得蓬松,脑袋使劲地凑近我,尾巴摇晃地就快要起飞,那是犬类极其喜欢一个人类的表现,它不懂人语,只能汪汪叫,只能通过摇晃尾巴来表达出它的快乐与喜悦。我被狗爪扑倒在地,满脸被舔得湿漉漉,脸上都是口水,衣袍都沾满了地上的污泥,变得脏乱不堪,就连勉强系住的黑发也散落开来,凌乱地披散在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