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鸩迈着沉重的脚步跟上小阿晚。那摊主收着蒸包子的笼屉,手上冷得发僵,一不小心,落了一个空屉在地上。“哎!”他连忙绕着摊子走出去,却发现笼屉被两只红肿的小手举到他面前。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什么也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啊,给我吧,你在这里等等。”摊主伸手接过笼屉,回了摊位,翻找着今天没卖出去的吃食。而小阿晚,她在摊前紧张的四处张望,好像在等着什么。终于,摊主拿着两个馒头递给了她,“拿着吧,这大冷天的,快吃了找个暖和地方。”小阿晚迅速接过,揣在了衣服里,然后朝摊贩深深鞠了一躬。摊贩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然后便看着眼前的女娃迈着两条细骨伶仃的腿飞速地往旁边的深巷里跑去。小阿晚不敢停歇,就算呼啸的寒风从她的裤腿划遍全身,肺里的已经被挤压得没有一丝余地,她也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但她不敢停下,他们会发现她的。然而,她还是被一记灵咒给击中了,向前扑倒在雪地上,额头上好痛,流下一股温热。“跑啊?怎么不跑了!哈哈哈!”一群裹得厚厚实实的稚童站在巷口,为首说话的那个孩子手里还有未消散的灵光。“哈哈!她该不会是死了吧——”话音刚落,地上的阿晚忽然伸手窸窸窣窣动起来,不知道在干什么。亓鸩就站在这里,那个孩子一出手,他就挥袖过去了,只是这是她的过往记忆,他无能为力。他走到了小阿晚面前,看见了她的动作。她在啃馒头,额头上的血已经淌到了她的嘴边,把原本雪白的馒头染的血红。但她大口大口地咬着,甚至来不及嚼两口,就算嘴里吃不下了,也在不停地往喉咙里咽。“她在吃东西。”有个孩子发现了。为首的孩子怒气上了脸,手上再次掐诀,“偷了本公子的东西,还敢在这边讨吃食,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还要怎么吃。”长长的巷口那边竟然被召来了几条眼冒红光的野狗。它们嘴里发出低沉的怒音,看见小阿晚的那一刻,开始狂吠起来。“汪——汪汪汪汪!”一连串的狗吠过后,这群精瘦的野狗向小阿晚奔了过来。它们嘶咬着,拖拽着她,小阿晚的胳膊,腿脚都在地上磨蹭着,留下道道鲜红。“啊!——不要!不要!”她发出惨叫,“哈哈哈!——哈哈——”稚童们在笑。“——汪汪!汪汪汪——”野狗在吠。“这不是会说话吗?你跪下来求求我,我今日就放了你。”为首的孩子受到了极大的满足,大发慈悲地开口。但是,小阿晚不再叫喊,她只是咬破了嘴,极力忍着。终于,这条巷子里的屋主被吵闹声惹烦了,出来吼了一嗓子。“哪里来的兔崽子,还不快到别处去。快走!”那屋主一道灵光击中地上,那群野狗受了惊,夹着尾巴逃了。这群孩子被吼得一愣,有些发懵,再度看地上时,原本还在地上的小乞丐不见了影子,只留下了数道鲜红的血痕。亓鸩还没走,他扫过这群孩子的脸,特别是为首的那个,随后,才化作一道魔气离开。为首的孩子不知怎的,从内心深处传来刺骨的寒意,让他觉得万分恐惧。他脸上失去了血色,开口道:“先走吧,我该回家了,今天就先放过她。”亓鸩跟着任晚,看着她一步步拖着受伤的腿,走了很远,才走到个堆满杂物的角落。她拨开杂物外边的烂草席,钻了进去。而亓鸩透着一条缝,看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她躺在不知道从哪里捡到的烂衣服上,盖了层稍微厚一点的布料。侧躺着伸出手从衣服里掏出仅剩的半块馒头,掰了一小半放进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下去。亓鸩本以为他需要在这里再等很久,却没想到就在场景变换的最后一刻。小阿晚用着那双圆溜溜的澄澈眼眸,跨越虚空,与他遥遥相望。————“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对愁。任晚,任晚。这就是你的名字,你可要记牢了。”小女娃扎着两个枯黄的小啾啾,一双眼圆溜溜的,此刻正奋力点头:“嗯嗯。”夏天来了,但这一次,亓鸩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小阿晚。“小晚,明天记得早点来,楼里的芍药娘子指名要你侍奉呢。”一处红楼里,阿晚此时已经长了些肉,看起来过得好了很多。她听见怡红馆的管事叮嘱,认真的应下,便按时归了家。【她有家了。】亓鸩跟着任晚来到一处整洁的小院。“汪汪!——汪!”一只生得膘肥体壮的黑毛大狗拴在门口,而任晚被吓得脸上失去了血色。亓鸩下意识站到了大狗的面前,没想到原本凶神恶煞的大狗像是察觉到什么,竟然夹着尾巴呜咽了起来。“任晚。”院中的小屋打开了门,走出了个身穿水墨衣衫的男子,立如芝兰玉树,生得俊美无铸。但看他浑身气质,少则五百岁,像是宗门长老一辈。“今日你若没办法从正门进来,那我就当三年前从未救下你。”他声音冰冷,毫无人情可言。他说完话,又把门关上了。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下,任晚孤零零的影子被拉得长长,很细,像周围人家飘出的炊烟。她也试探着靠近那只毛色水光油亮的大黑狗,但她一走近,迎来的只有狂吠。直到夜幕降临,任晚咬牙闭眼向前奔去,被那大狗挠了下胳臂,划出几道血痕。任晚捂住自己的伤,鲜血就从指缝中流出来,滴答,血花跌破在地上,她不敢喊疼,也不敢落泪,她不是没有用的人。而那男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又道:“你从今以后都要如此。”她怕狗,亓鸩也知道原因。月光如水,她站在院子里回头第一次直面那只黑狗。那狗竟然活泼地朝着她晃了晃尾巴。:()小毒物驯服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