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安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但他为了不被高空抛物一般甩出去,猛猛点了点头。
黄头发出言安慰,说出的话却没那么令人放心:“别怕,其实没多高,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唐玉安:!
这个过去,是他的生命过去了的意思吗?
听说人在极速下坠的时候知觉会变得非常敏锐,对时间的感受也会拉长,唐玉安宁愿被一枪送走也不想让死前的恐惧无限放大。
好在想象中的一脚被踹下去并没有发生,黄头发给他找了个磨得有些旧的飞行器,像塞棉花一样把唐玉安塞了进去。
有时空中城市的人犯了错但没到直接处决的程度,就会被用这种方式放下去,和流放差不多。
飞行器是快要报废的垃圾,只有自动降落系统能用,至于落在哪里可就没法控制了。
习惯了优渥生活的人,一般到了地表是生存不下来的,更不用说重返这里了。
所以,甚至有人因为太害怕下去遭到非人的对待而在被投放前自尽。
黄头发看着抱着双腿坐在飞行器里的唐玉安,觉得他去到那种环境中可能活不到明天,便扔了个小弹簧刀到唐玉安脚边。
唐玉安没看清这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还以为自己被攻击了,双脚往后缩了缩。
黄头发心想,连武器都不敢碰吗?这样的胆子是怎么进保障局的,恐怕是个文员吧。
但他能做的也仅止于此,在最后时刻说道:“记住,地表和这里可不一样,你是不会被以礼相待的。”
唐玉安:……
我在这儿好像也没被以礼相待吧。
黄头发一手扶着舱门,冷风扬起他的发丝,他觉得自己化身为电影中的男主角,深沉又坚定,在诀别时刻给观众和剧中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唐玉安只觉得他说话声音变低了,在想他是不是卡痰了。
面前站着一个飞舞的拖把,唐玉安怀疑这人甚至都看不清自己。
而在黄头发的视角中,悲怆的配乐已经响起,是时候分别了。
这种桥段怎么能缺少名言呢?他想了想,说道:“不用想着报恩,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永别了。”
说着,砰的一声关上了舱门。
隔着透明的防护罩,他看见唐玉安捡起自己的弹簧刀,一脸焦急地拍打着舱门,嘴里念念有词。
这么不舍?
但老大的命令不能不遵守,他启动飞行器,目送他从边缘下落,越来越低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个黑点。
事已至此,唐玉安放弃了挣扎。
他本想告诉黄头发你给的弹簧刀生锈了弹不出来,但对方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见,还无奈地冲自己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飞行器的速度越来越快,开始不停地震动,让唐玉安觉得这老化的机器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他可不想变成一朵烟花,握住两侧的扶手希望能把保护自己的唯一器皿稳住。
黄头发没骗他,这东西确实有降落系统,但它似乎只负责降落,至于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就不归它管了。
巨大的冲击让唐玉安觉得自己被撞成了碎块,身体变成一段一段的,以至于晕过去的时候都感到一阵解脱。
触地的速度太快,唐玉安根本没看清周围的景象就失去了意识。
这里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地上布满了各种损坏的零件,断掉的电线如同五颜六色的花从土里冒出来,乍一看居然有些美感。
这是一片电子荒原。
到处都是交战留下的残余碎片,基本没什么能用的,但总会有人特立独行选择来这种偏远的地方捡漏。
一个穿着棕色皮衣的年轻男子叼着一根电子烟,两手插兜,巡视领地一般晃来晃去。
他的双眼像全自动扫描仪一样搜寻着能废物利用的东西,时不时抬起脚踹向旁边的烂金属壳子。
呸,都是些破烂玩意儿。
这时,他远远听到了一声巨响,下意识一缩脖子,以为是激光炮打过来了。
他快速找了个只剩一半的悬浮车残骸作掩体,偷偷向声音的来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