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出手了。
云雀提着一方八角雕花灯笼,诡蓝色的炼炁从她身上升腾而起,涌动的夜风灌入女孩宽大的袖袂,银白色的长穗和翠绿色的坠玉在夜风里飞卷开去。一绺青光旋转着消失在灯笼写着“伤”的一面,灯笼随着齿轮的喀喀声自行旋转了起来,薄蜡纸里飘摇的莹白火焰愈来愈盛。
这就是她给徐半州的图纸,拜托他打造出来的偃师机关,“罗雀门”。
云雀抬手将罗雀门向空中一抛,灯笼八角坠着的长穗自行燃烧成了一尾银白色的流萤,推动着灯笼本身平衡地悬浮在了半空。罗雀门映亮了马车周遭,暗沉沉的草木里探来无数三角的头颅和吊诡的裂口。
密密麻麻的山鬼包围了他们——
“干,我书白读了?”闻战一甩剑身上的碎肉,恶心得皱起了眉毛,“山鬼不是单独行动的怪异么?”
“它们不是野生的,有人在驯养它们,而且离这里肯定不远。”薄燐反手扯下了束发的黑布条儿,神情淡凉地虚起了眼睛,“二少,到大鸟身边来,——我去去就回。”
薄燐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飙射了出去——闻战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踏雪寻梅”,薄燐的身法从容又轻逸,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接近了最近的山鬼,残雪垂枝顺着山鬼的裂口汹汹突入,又从它脑后探出泣血的刀尖来!
几乎所有的山鬼都被他的杀气所惊,一时间诡异的抽嘶声炸遍了山野,数十道艳红色的长舌齐齐向他刺来!
清越的鹤唳声倏然划破长空,荧荧炽炽的太极阴阳鱼图在地面上绽开,被阵法囊括在内的山鬼动作不由自主地迟缓了下去——
薄燐吹了声口哨:“老爹,多谢!”
鹤阿爹气急败坏地跺脚,絮絮叨叨地大骂:“冲这么快,赶去投胎吗?!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轻重,想本道长当年……”
薄燐一眼看出了鹤阿爹师承何处,啧了一声也没有多问,神魂被迫囚于一只鹤的身体里,想来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鹤阿爹的阵法是方师里大名鼎鼎的“德充符”,可以削弱踏入阵内的敌人的各项能力:如今山鬼失去了速度上的优势,只能变成撞在残雪垂枝刀口的肉块——薄燐穿花绕树一样地在山鬼里转了一遭,飞掠的刀光仿佛黑色的飞燕。
云雀抬手运起灵息,罗雀门追着薄燐抢出视野。此时的薄燐已经冲出了德充符的施术范围,和山鬼们一起滚入了山林的墨绿色里。残雪垂枝反卷上鲜艳的长舌,滚转着刀身一路绞上,薄燐目不斜视地抬手横刀,一头山鬼与一棵树被平平地斩开!他重心压得极低,整个人仿佛贴着山野飞掠,既而整个人与无匹的刀光一同跃起,旋转着荡卷开一圈金属与血肉的风暴来!
风卷尘息经第一十七?春冰虎尾!
薄燐一振眉心,咧嘴乐了:
“哟,晚上好啊?”
他踩住了一个山鬼,抬手叩住它面上的“裂口”,发力拔了下来。
云雀还以为薄燐哪来的洪荒巨力,能徒手摘下山鬼的脑袋——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做成山鬼三角脑袋的头套,薄燐拎着布料甩了甩,抬手把它扔给了云雀玩。
薄燐踩住的人当即大叫道:“还给我!”
——居然是个细细脆脆的童声。
罗雀门缓缓下沉,荧荧的白光细细地照在男孩的面孔上,后者难受地眯起了眼睛。的确是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整个人穿着山鬼模样的套衣,皮肤是黝黑的古铜色,脏兮兮的小脸生得清秀讨喜,正故作老成地皱出一脸的凶狠。
剩下的山鬼见着主人被擒,一时茫然地停下了动作。
“……”薄燐难得地失语了半晌,他以为能驯动这么多怪异,起码得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朋友,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男孩竖着眉毛:“你放开我!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薄燐:“……”
男孩想着早晚都是死,不如再放些狠话,也要吓得他们寝不能寐才行:“我——”
闻战的剑柄捅进了他的嘴里,直接让男孩闭了嘴:“小子,别找死。”
薄燐挪开了踩住人的脚,看来这里有个贵族恶少比自己更懂怎么对付难搞的小孩,没他什么事儿了。